今年三月三日,我们这里下雪了。春天的雪,虽然来势汹涌,但由于空气中已有暖意,所以落到地面,很快就融化了。没想到四天之后的三月七日之夜,又下了一场雪。这次的雪花很小,落到地面,已经成为雪粒,太阳一出来很快就化为春水,浸润大地去了。我望着春天的雪,心里想了很多很多。春天的雪,是未曾驱散的忧愁,是去年未消的余恨,是游子难以化解的思念,是被伤害后泪水的结晶。这正如我们人世间,我们遇见很多强敌,我们被他们有意或无意地伤害,而且我们又很无助且无奈,对他们敢怒不敢言,我们的怨气和冤屈就可能化为冰雪,在天地之间慢慢积累,最后形成飞雪。为什么到了春天还要下雪,是因为还有余恨,还有忧愁,还有缠绵的思念,还有流不尽的泪水。
记得刚毕业那年,我对社会并不了解,不知道社会的水有多深。刚刚上班没有多久,有一次代表单位去市里开会。说是代表单位,其实是单位的领导都不愿意去,我只不过是个马前卒,让你往哪里冲就往哪里冲罢了。那一次一共开了三天会,应该给每个人一天补助十元钱,三天就是三十元。那时候的我刚刚毕业,满腔激情,满怀报国之志,还保持着大学生的热情。到了该领补助的时候,那些年龄大一些的或者有工作经验的人并不着急,而是慢慢地等着。当时负责领补助的人是一位组织部长。我比较心急,就问组织部长怎么领。组织部长说,你去帮我到人事局盖个章子。我飞快地跑去了。十几分钟之后,我把章子盖好交给了组织部长。组织部长又让我到财政局盖个章子。我又飞快地跑去盖了回来。没想到组织部长又让我再跑一趟去找个人。我那时候只有二十一岁,顿时忍不住了。当时就指着组织部长说:“你指挥谁呐!像您这样工作,啥工作都让你耽误了!”结果我就没有去。我领了补助费回去上班了。没过几天,我单位领导就找我谈话,说你太年轻,你知道那是谁吗?我都不敢得罪人家,你却指着人家训斥!我把经过向领导讲了一遍,领导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继续批评。
记得刚毕业去单位报到的时候,我的心情是非常激动的。单位不仅分给我一间宿舍,还分给我一间办公室。我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天天和一群年轻人在一起玩。我宿舍里有两个办公柜子。我有很多书放在里面,非常合适。有一位年轻人经常到我宿舍玩,一边表示羡慕,一边就动起了心思。没过多久,他就来要这两个柜子,说是办公用。我说,这个你必须给我们领导说,还要给负责后勤的人说。他说,已经给两位领导说过了。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有一种获得猎物一样的得意。我瞬间明白了,原来他背后已经运作好了。“运作”是非常隐蔽的潜规则。虽然这两个柜子是公家的,但是所谓的公家的,就是谁使用谁受益。用不着遮遮掩掩,谁吃亏谁知道,我明白了算计人是不分年龄大小的。有些年轻人,也有一颗非常圆滑的心。
我报名上班是七月份,单位有规定,可以休息两个月到九月份才正式在单位上班。等到我去领工资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有三个月的工资了。可是我去领的时候,财务上只有两个月的工资。我问为什么,财务工作人员说,负责考勤的办公室人员做的考勤。我去找负责考勤的那个人。当时那个人非常客气,急忙给我说,做错了,少做了一个月的考勤。我要求他给补上,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还一直以为这个人是部队复原的军人,是我可以信赖的人。谁知道,以后几个月过去了,一直都没有给。那时候年纪轻,又有文人的虚荣,觉得去找人家要钱,很不好意思。就这样一见人家就脸红,只有在开工资的时候问一问财务工作人员,最终我的那个月的工资永远没有了踪影。后来我细细思量,原来笑面虎也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动物。有些人看上去当面是人,其实背后是鬼!吃亏的事情多了,才明白,为什么人的心渐渐变冷了!
后来由于我工作积极,几乎年年都在评先进的时候提名到我,可是分配奖金的时候便没有了我。连续几年时间,只要单位同事需要帮忙,基本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而我永远保持着热情,生怕人家说我帮忙不真心。后来慢慢明白了,他们在用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工具;不用你的时候,你连个要饭的打狗棍也不如!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之后,你就会慢慢冷却自己,冷静淡定得多了!
好的事情轮不到我,但艰苦的事情绝对我逃不掉。记得那一年要选派干部下乡锻炼,单位选了三名干部,第一个就是我。那时候内心还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青春激情四射的小鸟依然还在浩瀚的天空翱翔,心里还想着带着很多法律书,在农村锻炼一年,好好学习,考个研究生。谁知道在农村锻炼一年,既没有时间学习,也很少回单位办事。到最后不知道被谁背后捅了一刀,竟然说我大部分时间没有在农村锻炼。那时候我两个礼拜才回一次家,但是单位领导听风就是雨,竟然派单位两个人去调查了一番,调查结果当然是我工作敬业,严肃认真。但被人抹黑欺负,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年回到单位后又感觉天天无聊,自己竟然想靠工作努力取得领导的赏识。有一次竟然给单位一把手写了一个工作建议,自己以为可以展露才华,谁知道单位竟然又安排我去下属单位锻炼了一年。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真是太年轻了!人家都是老猎手,你一个猎物工具竟然想指手画脚!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当时很多年龄大的工作人员给我说:“社会太复杂!”我那时候竟然不相信,心里想着,只要自己努力,就会有成果,有什么复杂呐!蓦然回首,真正的种植果子摘果子的人不一定吃上果子,那些品尝果子吃果子的人根本不需要用汗水去换取。谁分配果子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当你一步步地看清这个爱恨交织的人世间,你怎么会内心不凉?
我曾经多么向往做一名法官和检察官,我也是一名非常正直十分优秀的检察官。可是后来为什么又自己辞职,走上了一条历尽坎坷的创业之路?现在回忆起来,感慨多多。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命运吧?尼采曾经说过,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实际上,在这片土地上,性格和爱好决定的力量微乎其微。我们名副其实的是制度决定命运。
我们的心渐渐冰冷,一直在积聚。我们曾经的梦想都流成了眼泪,都化为了天上的云。当泪水越来越多,天空就会下雨。而当凄厉的北风肆无忌惮地肆虐神州大地,空中就会纷纷扬扬,雪花飘飘。寒冬的雪,是那么大。落到地上,雪是那么厚。即使融化了的残雪,依然干净,依然洁白。冬天的雪是一种抗争,是一种对不公的恨,是一种对冤屈的仇,是一种深深的思念,是一种无边的遗憾。
春天来了,带着朝气蓬勃,带着微微的暖意。可是还有余恨未消解,还有忧愁未化开,还有遗憾未挽回,还有受伤的泪水未曾化为春水,所以接二连三地又下雪了。
雪姑娘是那么洁白无暇,雪姑娘是这样清新脱俗,可是落到大地之上,却力量甚微,却有无限的无奈,既有万千的柔情,又有千百的眷恋。
春天的雪又一次纷纷扬扬,让我的感情再一次心潮澎湃。
雪在大地上,渐渐融化了,但愿化为春水的雪,可以驱散人间的乌云,消融世间的仇恨,化解世上的冤屈,解开悠长的思念,释怀心头的纠结。让我们依然有爱,用爱温暖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