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的光阴，犹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已经荒废了十三年，感觉自己原本打算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完成。一直以来，总想寻一方能让思绪沉淀、让历史低语的去处。机缘巧合感谢小妹和妹夫的邀请，2025年暮春，我背起行囊，携一本泛黄的《琼州府志》，一台老式相机，和我的小妹妹一起踏上了三亚的天涯海角之旅。以前妹妹提起这处被诗词浸透的圣地，我都会心情不平静，因为它曾是贬谪文人眼中的天涯绝境，亦是今人追寻的诗意远方。也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我这辈子号称是走南闯北的，可是却没有踏上海南岛的土地。这一次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毕竟我的年龄不允许再出门游玩了，连国内的旅游团都“不带七旬老人玩”了。
清晨七时许，三亚湾的风裹着咸涩的潮气漫入窗棂。下榻的椰林长廊边半岛酒家外，椰影斜倚，远处海天相接处浮着一抹淡金。从阳台上望出去，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片祥和的景象。我们匆匆用过早餐，用滴滴打车叫了出租车赶往鹿回头码头。司机小伙子英俊高大是位本地人，操着浓重的海南口音，一边微笑一边客气道：“大姐，海上巴士可是三亚的新景致，您这趟来得值！”这句话，我爱听，我想对于这次早已经期盼的旅行来说，有小妹妹陪着我玩，有小妹夫的一路关照，怎么都值了。
九时多一点，我们到了码头，喧嚣渐起，白色游船缀满热带花卉，甲板上人影攒动。我第一次乘坐海船，担心自己是否头晕，船启航时，三亚湾的景致如卷轴铺展：碧波浩渺处帆影如蝶，近岸椰林与高楼错落，恍若现代与自然的对谈。我已经感觉自己像是飞翔在蓝天了，根本顾不上头晕，心里非常愉悦，只感觉来迟了。船行至天涯海角附近，导游遥指海岸：“您瞧那片巨石群，古人说那里是天地尽头，如今倒成了天涯情话的见证。”海浪轻拍船舷，恍惚间似听见千年前流放者的叹息。我看着眼前的美景陶醉了，如果此时此刻我能够在此地留下来生活，哪怕是做一个流放者，我也是幸福的，我历来都是四海为家的呀。这辈子去过塞北的大草原，到过东海和渤海湾。也去了西安和西北。这次来海南一游，就“小满”了。
不多一会儿，我们就到了，立马走下航船便踏入天涯海角景区。同行的小妹把漂亮的门票攥在手中，竟觉出几分厚重——这方寸纸片，仿佛通向时空隧道的钥匙。而我享受到老人的待遇，不用买票也飘然进入天涯海角的大门，感觉到的是同样一份历史的厚重。入口处“天涯路”绿荫蔽日，三角梅艳若云霞，石板小径蜿蜒至海滩。豁然开朗处，青灰色巨石群如上古巨兽匍匐海岸，浪花在礁石上碎成雪沫。我闭上眼睛，使劲儿嗅着这里空气的味道，多年了，我梦中的美丽家园，我一直想在这里铺一张床，好好地睡一觉，以解我一辈子艰难跋涉的疲惫。
当看见“天涯”“海角”二石巍然相望的时候。小妹指着清代知府程哲的题刻，笔力遒劲，石上苔痕斑驳，似藏着无数未诉尽的故事。我的指尖轻抚石面，唐代李德裕“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的诗句忽上心头。此地曾是贬官谪臣的流放终点，他们面朝茫茫南海，将半生郁愤化作诗句，而今都成了浪声里的碎语。此时此刻，我也是壮怀激烈，感慨人世间有多少奇特的美景，我都来不及看见就已经到了古稀之年！
向南缓缓慢行，“南天一柱”擎天而立。传说此石乃仙女所化，为迷途渔船引航。取出珍藏的老版贰元纸币比对，石纹与海浪的轮廓竟分毫不差。几位年轻游客举着手机直播：“家人们看！这就是课本里的‘南天一柱’！”古今对话的趣味，在海风中轻轻漾开。我感觉自己行走在历史书籍里，脚丫子一不小心，就踏上历史的尘埃。
到了正午暑气蒸腾时，我们择一处椰荫下的海鲜排档。椰子鸡在陶锅中咕嘟作响，椰香混着鸡肉的鲜嫩，佐以红心木瓜的清甜，竟品出几分东坡先生“日啖荔枝三百颗”的酣畅。我们急急忙忙饭毕，至名人雕塑园，苏轼雕像旁的碑文镌着“九死南荒吾不恨”，字迹洒脱如他当年笠屐踏浪的模样。我看看小妹的样子，优雅中透着一丝调皮，不禁感叹道；“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我在书中得知的一切，小妹用她的足迹走过去了。我们殊途同归啊！看来找一个会挣钱的男人，真的不次于我的大学教授男友啊。人生能否重新开始？当年我的男友说，他以无产者为自豪。如今我已经没有机会与他辩论了，我想他也应该被眼前的事实教育了。
转入笆篱凝霞景区，忽见黎族阿婆席地织锦。彩线在苍老指间翻飞，菱形纹样渐次舒展。“这纹路记着祖先翻过的山、渡过的河哩。”阿婆的普通话带着黎语腔调，船形屋的茅草顶在风中轻颤，图腾柱上的鱼纹与云纹，正与三百米外游艇码头的玻璃幕墙遥相对望。
日影西斜时，潮水褪去锋芒。我和小妹妹赤足踩过湿润的沙滩，卵石圆润如史前巨蛋，小蟹在礁石缝隙仓皇遁走。我们两个银发少女在孩童般追逐浪花的笑声里，看见夕阳将“天涯石”染成赭红，恍若程哲当年挥毫泼墨时未干的朱砂。此刻，我看透了人生不过是灵魂的一次修行，无论读书还是“行万里路”，只要内心的平静那才是修成正果了。善良和提高认知水平是我们追求的真谛。
晚餐选在一家清淡的小餐厅，没有炭烤龙虾的焦香，也没有渔船和汽笛声，只有邻桌银发夫妇对饮，絮絮说着五十年前的旧事：“那会儿‘天涯海角’还没路灯，他拿手电筒照着石刻说誓词……”是啊，那传说中殉情恋人的悲歌，早被岁月酿成了烟火人间的暖意。我一直幻想着，生活在美丽的海边，修行自己一颗受伤的心灵，这辈子过得不够洒脱，前半生总是为别人活着，此刻也为自己活一次。暮色里，我和妹妹的花白头发与浪花一样闪着微光，诉说着彼此内心的声音。
离开天涯海角时，景区内部一片华灯。景区外部的林间小径虫鸣如雨，远处涛声应和成韵。不由得我和妹妹同时回首望那巨石剪影，忽觉历史在此折叠：程哲的狼毫、流放者的泪痕、黎锦的彩线、恋人的指环，都在同一片海滩上层层堆积，被海浪打磨成文化的琥珀。人生能有几回搏，我们此时不能在蹉跎，一定要尽力写出一本好作品，不为沽名钓誉，只为内心的满足感与平静情。
归程车上翻开《琼州府志》，泛黄纸页记载着张岳崧题写“天涯”的轶事。窗外三亚湾的霓虹如星子坠落海面，游艇划开的光带似银河倒泻。此刻顿悟：所谓天涯，从不是地理的终结。它是一代代人将孤独刻进石头，将思念抛向海浪，在无尽的追寻中，把“尽头”变成了“永恒”。这就是奋斗不息的精神永存，我们要为此付出自己的后半生……
潮起潮落间，天涯海角始终伫立成岁月的坐标。若他年再前来，不必匆匆拍照打卡。且静坐片刻，听风声吟诵李德裕未写完的诗句，看浪花将苏轼的酒盏一次次斟满。此间山河，早将千年的离愁别恨，化作了天地间最磅礴的浪漫。我和小妹手牵手，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潮澎拜如同大海的波涛滚滚……
此时我想到的是，感谢小妹和妹夫刘润雪，邀请我到天涯海角一日游，了却了我这辈子的一个心愿。有时候缘分就好像天上飘着的白云，说不定哪一块云会降下令人欢喜的毛毛细雨，让你的心田得到滋润。我虽然退休了，可修行的路还没休，还需要与大自然一起慢慢修行，走万里路完善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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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