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石碾子（散文）

故乡的石碾子(散文/张凤英)

　　

　　前几天，我们村的一个弟弟回老家，拍了一张石碾子的照片，他发在群里给漂泊在外的亲人们看，每一个人都感慨万千，想起许多和石碾子有关的往事，我也不另外。

　　我们村的石碾子就设置在村中央的街面上。在我童年的时候，吃饭时间一到，村人们都是端着饭碗到街上吃，每人一碗玉米面糊糊，一块饼子，一块咸菜，几乎家家都是一样的饭菜。大家围坐在石碾子边上，一边聊天一边吃饭。那时候的情景充分体现了人们生活水平都是一样的，没有贫富差别，所以大家没有那么多怨气，幸福感满满的。想起这些不由得感觉那句“不怕贫穷，只怕不均”的话是对的。那时候虽然穷，但是人们之间收入是平均的。

　　吃完饭，石碾子上就有人干活了，我奶奶也经常在石碾子上轧玉米。那时候家家户户的主食都是玉米，我们家当时四个人吃饭，奶奶总是轧一次玉米足够全家人吃四、五日的。这时候我就会跟着奶奶一起忙乎。我们家有一头黑毛驴，轧玉米的时候主要是叫它推碾子，捂上眼睛，带上龙头，拉起缰绳，黑毛驴就开始干活了，我和奶奶负责轻轻地扫起玉米粉，将玉米粉用细箩筛出面粉，粗的玉米颗粒煮粥喝，细面粉做玉米饼子吃，我们家的玉米饼子里是有菜的，并不是黄灿灿的那种，而是深绿色的那种，菜多面少，三叔和我都不喜欢吃。我和三叔是不到街面上吃饭的，我们两个会悄悄地在家里煮咸鸡蛋吃，那是奶奶专门为我们留的。那时候养鸡的数量是有控制的，奶奶会偷偷地多养两鸡，就感觉是占便宜了。

　　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我们家的小毛驴，它脾气不好，还经常偷吃玉米，虽然捂住眼了，但鼻子还可以闻得到，小毛驴就偷吃玉米。奶奶用鞭子抽打小毛驴，一次小毛驴发脾气，把碾子给拉倒在地上，全村的老爷们都看笑话，没有人帮忙，奶奶急哭了，小毛驴逃跑了。我赶紧去叫爷爷，爷爷力气很大，他一个人就搬起了石碾子，结结实实地把石碾子复位了，想看笑话的爷们都灰溜溜的走了。爷爷对奶奶说：“你真笨，连小毛驴都不会使唤。”奶奶听了，委屈地哭了。我则帮助奶奶收拾好玉米箩筐，回家去了。第二天三叔帮助奶奶教训了小毛驴，结果从此以后，小毛驴再也不敢偷吃玉米、也不乱发脾气了。奶奶没出嫁前是大家闺秀，不会干粗活。嫁到我们家感觉委屈。而我爷爷呢，一米八的身高，相貌俊朗，是村里的美男子。感觉娶了奶奶这么个小巧玲珑的媳妇并不满意。

　　我们家的小毛驴是黑颜色的，爷爷最喜欢它，但是小毛驴最喜欢听三叔的话，因为三叔经常给小毛驴吃黑豆，还给它洗澡。小毛驴是个有感情的动物，三叔教训它的时候，它总是低下头默默听着。

　　在我们村有毛驴的家庭很少，大部分家里是靠人力推碾子的。我记得村南面有一对姑嫂，经常一边推碾子一边下象棋，她们下象棋不用棋盘和棋子，是用脑子记忆棋局。小姑总是执红方先走棋（用汉字表示），嫂子总是执黑方（用阿拉伯数字表示）她们一般会走这样几个回合：  小姑子上来就气势凶猛先发制人，说：“炮二平五,当头炮了，嫂子，你快点啊”；嫂子毫不示弱，稳扎稳打：“炮8平5”。小姑子看看嫂子的脸，略加思考，说：“马二进三”;嫂子立即出招​：“​马8进7。”小姑子则：“车一平二；​”嫂子赶紧迎战：“车9进1”。​小姑子脑子灵活，出手很快：“马八进九；”嫂子绝不落后：“车9平4。”右车占住肋道，小姑子一直先发制人的态势：“炮八平七”嫂子也一直积极应战：​“ 马2进1”​。当小姑子说出​：“ 车九平八  ”的时候，嫂子一句​：“ 车1平2，”这一盘棋局就算是开局了，接下来是更加激烈的战斗，具体步骤我已经记忆不清了，总之，她们一边干活，一边下棋，不知不觉中棋下完了，玉米面也轧好了。多年以后，我根据自己残缺不全的记忆，总结了她们的开局棋谱并记录留存。

　　读者也可能会吃惊，太行山区的姑嫂怎么这么厉害，竟然会下盲棋，殊不知她们是北京来的下放干部，听说是北京某大学的数学老师。

　　那时候，我的象棋不精；但是很喜欢下棋，平时找不到对手，于是看见这两个人推碾子，必然会拿着小本子去记录棋局。从她们的对弈中，我学习了很多招数，慢慢地喜欢上了象棋，但是一直下得不好。

　　 还有一对婆媳喜欢打扑克，于是乎，就边推碾子边打扑克，也是用脑子记忆所出的牌，她们脑子真好，竟然能记住都出来什么牌，还有什么牌没出等等。

　　石碾子不仅仅是村里各种故事的记录者，是我们村重大事情的见证者，村里分粮食、开会，选举都是在石碾子街上举行。于是我们村的乡亲们总是回忆石碾子街的佳话传说。

　　随着村里人们的生活提高了，石碾子不再是吃饭和议事的场所，自从有了电磨以后，石碾子就成了摆设，如今村里人很少用石碾子了，只有我们这些游子，还会在回村探家的时候看看石碾子。在异乡，石碾子会出现在梦中，我会在梦中看见小毛驴围着石碾子转圈圈。只有在梦中，我还会喊那句使唤驴的话“嘚嘚……”

　　故乡是游子最甜美的回忆，童年的故乡总是像美梦一样美仑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