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19日下午3点45分左右,我慵懒地仰卧在沙发上,锻炼着手指。我的手机铃响了,是本村狗旦叔打来的电话。乡亲们找我肯定有事,什么事呢?我平静地考虑着接通了电话,传出了熟悉的声音:“我家里的没了,告诉你。”
怎么可能!好好的很结实的人,怎么一下就没了?我心悸、悲痛、震惊,勉力保持着平静问:“什么时候出殡,什么时候没的?”
“后天上午九点出殡,今天没的。”
说得很清楚了,我仍然有点不相信:“我婶子身体不赖啊,这么突然。”
“上午你婶子有点头晕,我们是坐班车到医院的,初步检查不是脑梗,一边检查着,人就不行了,说是心衰。”
狗旦叔似乎思路清晰,看来勉强抑制悲痛,操办丧事。
挂断电话,我隐隐难受。按家族,狗旦叔和我父亲排到了第八辈。论亲戚,狗旦叔的姥爷与我爷爷是亲姑舅兄弟。两重关系,虽是老亲,我两家都是老实人,又在同村同一个生产队,走得近走得亲。我读小学或初中时,刚实行包产到户,种麦、打麦时一家劳力不够,我与叔叔家、狗旦叔三家自发互助合作,一直持续多年,相处得非常融洽
忘记什么时候狗旦叔结婚了,听说他媳妇娘家东庄村的,姓李叫林林,很能干。看林林婶子中等个,红扑扑的脸蛋,结结实实,穿着朴素得体,确实是能干的农村妇女样子。
林林婶子与狗旦叔很和睦。每次看到林林婶子两口子在干农活,她们总是一边干一边说,还一边笑眯眯的,俨然琴瑟和鸣、燕尔呢喃,胜过了城市人的依偎缠绵。林林婶子说地多,狗旦叔听地多,偶尔狗旦叔说几句。他俩声音不高,窃窃私语,别人听不清说什么。两口子都是老百姓,多半辈子的人了,还这样有说不完的话,真是狗旦叔的福气。我与妻子都不爱说话,两个人话很少。我既羡慕,更祝愿她两口子幸福恩爱百年。
我读高中以后住校读书,在村子的时间少。婶子肯定慢慢知道了我两家的渊源,每次见到我很亲近,热情地打招呼。我毕业回县工作后,父母逐渐年老,他们的承包地主要靠我耕种。我不善耕作,每每提出求助时,狗旦叔和林林婶子总是一口答应,或是让狗旦叔帮助,或是两口子一起帮助,从没推诿。
菜园地我两家是地邻,不免经常在菜园遇见。我养的菜总是病病殃殃无精打采,林林婶子养的菜总是绿油油很健壮很精神,结菜丰硕。婶子总是指着她家的菜嘱咐我:“缺什么就只管摘上吃就是。”
数年来狗旦叔两口子每年春天养杏,杏园就在公路道口。我在老家居住时,每次路过杏园,她们总是截住我,让吃会儿杏,走时林林婶子还挑一捧好杏,让我带回给孩子吃。我住县城后,林林婶子专门给我打过两次电话,请我回去吃杏。尽管事儿多没顾上回去,我牢记着婶子的情义,被深深地打动。我妻子知道两家的关系,觉得吃她家的杏很随意很自然。她退休后没事干,还邀请闺蜜去林林婶子家摘杏,当然婶子不要钱。
狗旦叔与林林婶子生了两个女儿。大人近了,孩子也就会近。次女雪涛在通讯部门工作,每每遇到我求助,她总是热情认真,不厌其烦。
我住县城后,除非过年过庙会或者村里有过事的,很少回去。前几年回家,看到林林婶子,腿一拐一拐的,我问怎么了。婶子说膝盖疼。我劝她好好治治,婶子开朗地说:“管它呢,治不了,反正又要不了命。”
谁知婶子就突然没了!这么好的人,又结实,又能干,怎么突然就没了!上天真是不长眼!
拿不准妻子是不是愿意回去,我琢磨怎么劝她。谁料听说林林婶子没了,没经我劝说,妻子立马准备回家事宜。2月21日我与妻子早早回到村里,在林林婶子的邻居家喝水。这个婶子家不是我们家族的,但两家住得近,关系好。婶子可惜地说:“我俩天天见,还天天打电话。大概是她该回上天了。本来除了腿疼,别没病,谁知道在医院里,两个省专家出手,都没抢救过来。家里地里是好手,好锅灶(意思是饭食做得好),几天内饭不重复,把狗旦伺候得舒舒服服。林林走了,狗旦就没有那么享福了。”
真是上天无情,叫走好人!我黯然神伤。婶子啊,你的情义,卑微渺小无力如我,无可报偿,唯能表达,就是多送你一段,送你到墓地,看你安眠长息吧。
早晨飘了一点小雪,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为好人离世流下的眼泪。雪停了,天阴仍然灰蒙蒙阴沉沉的,显得特别低,俨然压在头顶,风格外寒冷,感觉肃穆凄凉。一路凄伤动人的哀乐中,一行出殡队伍,哀婉地缓慢地走向野外。狗旦叔默默流泪,两个女儿身穿孝服哭天抢地,抓人心肺。我随行其中,心情融化其中,一路眼泪婆娑。
婶子就这么走了,真是事实,不可改变。无可祝愿,就祝婶子你就一路走好,祝你泉下轻松一点,你是操劳了一辈子;逝者去矣,愿你的丈夫狗旦叔,你的两个女儿我的家族妹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2025年2月21日哀肠百转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