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没有到这边来了,一切感到陌生而又熟悉。秋的原野很开阔,思绪的线自由地在天空飞旋。
遥望东边那道山梁,那是亲爱的姐姐第二个故乡。我仿佛看见姐姐正在轰轰隆隆的磨坊,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姐姐很忙,每天马不停蹄地跑着,经营磨坊,看管果园,还要烤烟。我很想念姐姐,我已三个星期没到她家去了。这周,姐姐托村里上学的娃给我捎来一篮子白白的蒸馍和一瓶调料得很味道的醋腌辣椒,还有那一张伍元的人民币。回想着这一切,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风凉凉的,新长出的麦苗嫩黄嫩黄的。我默默地走着,任思绪的线飘得更远更远。
抬眼望,南山好高好大,时不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炮声。新修的铁路可是平直地伸向远方?人生却没有平坦的道路啊!去年冬天,逃学的弟弟上了南山。忍冻挨饿,挖方运土,整天像个土人,累得腰酸背痛。挣得一百二十六元却被一个工友骗去。生活第一次在十五岁的他的面前展开了严酷的一页……
千河的水静静地流着,洁白的云朵的倒影一动不动地浮在水中的天空。一辆又一辆运货的卡车从不远处驶过,想那修路的场面热烈而又紧张。我似乎看见一列火车正朝我飞来,我要去搭车,搭车到外面的世界。上车的人这么多呀,我怎么才能挤上去呢?
书,堆得高高的;路拉的长长地。片片白云梦一般在头顶移动。我不相信天不是蓝的;我不相信山不是高的;我不相信路总是窄的;我不相信秋总是悲凉的!
行,在郊外;思,在郊外……
◎读大学:路过偶记
这里的世界仿佛刚从从墨水池里捞出来似的,一切透着湿湿的油油的甚至是阴沉的黑意。人的衣服、脸蛋、嘴巴送给你的是无法抗拒的黑暗。穿件白衬衣过不了几分钟就变成了黑衫子了。白脸书生在这儿很快会变成脸膛黝黑的男子汉。白嫩嘴唇的姑娘在这儿短暂停留会变成抹了黑“口红”的傻妹子。瞧!老妈妈的满头银丝虽说不是满头乌发,但也是白头泛着黑光,似乎有返老还童的意味。最让人感到幽默的是刚起床的小男孩鼻尖上早已印了一小团黑墨,他却无忧无虑地望着我们嬉笑!这里呀,怎么这么多让初到者感到有点讨厌甚至可怕的黑呢!
大大小小的路面好像被染成了黑色;房屋的的墙面黑得让人觉得很脏。满山的草满坡的树都沉浸在墨绿色的梦中。流淌的小河也溅起黑色的浪花。我想什么都是黑的,这洁白的新近绽放的槐花该是例外吧。轻手摘下一串,拿到眼前仔细一看才发现白色的花面上落了一层黑色的尘埃。可爱的天真的白花花一出生就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海中了,令人好心疼啊!抬头遥望,天是那么的蔚蓝那么的干净,这片土地却是世外黒源了,向外面的世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滚滚的黑流……
矿区的夜晚宁静美丽,矿区的早晨清新奇妙。突然,矿区的大喇叭里最后一条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把因旅途劳累还在昏睡的我刺醒:某某局长贪污公款两千万元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我的心不禁为之一颤——两千万元人民币啊,要井下的矿工师傅奋战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挣回来呢?有的人看上去又脏又黑,他的心却是纯洁无瑕的;有的人看上去洁白如羔羊,可他的心却像煤炭一样乌黑!
在矿区的小径转悠,无意中跟一位四十一、二,头顶半秃的运煤师傅拉起话来。他说:“我工作几十年几乎没有一次在家稳稳当当地过个年。就是休假,最多四天,匆匆回匆匆来。心想和父母兄弟团聚一次多好,就是没那个机会。”语气中流露着遗憾和愧疚。“现在运煤的利润越来越薄,赚的钱全赔在路上、车上、矿上……”忧虑之情溢于言表。我深深地体会到这是每个部门每个家庭每个人都面临压力、危机和挑战的年代啊!
当乘着运煤师傅的车要离开这片黑土地时,我心中突然对“黑”产生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感,真想把它当作一只黑鸟紧紧地揣在胸前和我的心脏一起搏动。那些下巴白得发胀的先生,那些被啤酒灌得大腹便便的老板官宦,那些把脸蛋涂得惨白死白的小姐女郎,他们可看得见找得到身体下面藏着的一块“煤炭”?煤炭燃烧了自己温暖了别人。然而,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一块“黑”却成了发泄欲望、满足贪心、掠夺财富、鱼肉人民的工具。在这里,黑与白的对比是多么鲜明啊!黑色的外表包裹着洁白的令人敬仰的灵魂;白色的外表却隐藏着丑恶的黑色的灵魂。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黑暗和腐败,一方面是由于少数恶人不受约束胡作非为;另一方面是大多数人容忍腐败漠视黑暗甚至参与其中助纣为虐。事实上,没有黑就没有白,没有白也就无所谓黑。黑与白总在斗争,斗争的结果要么妥协或者同流合污,要么邪不压正,还大家一个朗朗晴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有希望也有叹息,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黑山黑水黑人黑花黑色的光焰黑色的气息距离我愈来愈远。北方的山这么大北方的沟这么深,我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在我的眼前忽然走来一位黑发飘飘、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她似乎成了我这次矿区偶得的一种隐喻:黑色的形象,黑色力量,黑色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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