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那年的九月份,天气异常寒冷。
那年我恋上了酒精的味道,每次喝醉酒的我都会去母亲墓地看母亲,我实在控制不住对母亲的思念。那段日子,天空昏暗,隔三差五天空都会飘着雨。每次去母亲墓地,几乎都是冒着雨去,到了那经常会被浇得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喝醉酒后的我,会昏睡在母亲墓地。那时的我很脆弱,不敢面对母亲已经不在的这个事实,时常用醉生梦死来麻醉自己。
有一天,我又喝了不少酒去看母亲。不知不觉趴在母亲墓前就睡着了。迷糊中,一个老伯撑着一把伞站在我面前,摇醒我说道:“闺女呀!这么大的雨你咋能睡在这呀?你睡在这会得病的。你家哪的呀?走,我送你回家。”说完,他就用力拽起我,搀扶我下了山。下山后,我挣脱了他的搀扶,摇摇晃晃回了家。
从那后,我每次去母亲墓地,都会遇到老伯。赶上下雨的天气,老伯都会给我撑上一把伞。老伯看我喝酒从不劝我,而是默默陪我掉着眼泪。有时他也会和我一起喝酒,每次喝酒都会喝着喝着就会老泪纵横,号啕大哭,褶子里爬满老泪,似乎比我还要悲伤,而且他的哭声震天阵地。他似乎酒量很大,和我瓶对瓶地吹,往往是我喝得一塌糊涂,东倒西歪时,他会擦干眼泪,轻轻搀扶着我,把我背下山送我回家。时间久了,我和老伯熟了,也了解到了老伯姓李,他二十三岁儿子的坟,就在我母亲墓地不远处。
老伯的儿子是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生命,儿子的去世,家中的老伴,一直蒙在鼓里。他儿子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和他交代,千万不能告诉自己的母亲他去世的事。因为他母亲身体一直不是太好,他怕他母亲承受不起失子之痛,会想不开。他希望父亲和母亲以后他不在的日子里,都能好好活下去,安度自己的晚年,这样他才能闭上眼了。因为老伯和老伴老来得子,从小到大对唯一的儿子都是宠爱有加。儿子也争气上了大学,本指着大学毕业后,好好赡养自己的父母,谁知大学毕业刚找了一份工作,就出了车祸去世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痛苦,是痛彻心扉的。特别是老伯自己不光要独自承受痛苦,还要瞒着自己的老伴那份煎熬,可想而知是何等心痛呀!他本来和老伴撒谎说,是来单位看儿子的,他真不知道回家后,和自己的老伴如何掩饰自己的悲伤。老伯说,他闻听儿子去世的信后,死的心思都有。可当自己儿子临终前嘱咐他的话,不得不让他坚强。他说世上有许多苦难离别,那种苦只要人亲身经历了才知道。人不能总是自私地为自己活着,他还有老伴,如果他也随儿子走了,他老伴咋办?他也要多为活着的人想想……
几天后,老伯回了兴隆老家。临走前,他把那把黑布雨伞送给了我。他含着眼泪对我说:“孩子呀!听老伯的话一定要坚强起来,好好活着!活出样子,这样才对得起你天上的母亲。”他还安慰我说,为啥我每次来母亲墓地来看我的母亲,天上会下雨呀?那是我母亲在天上看到了心疼我,而流下的眼泪……
老伯说的话,我是认真听进去了,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决定振作起来,回了学校去上学。但我还是控制不住想念我的母亲,还会时常跑回承德,来墓地看母亲。
十一月份的一天,我从学校再一次跑回承德,那天我不想回家,就抱了一箱白酒去了母亲墓地。那天,我不知道我灌了多少瓶白酒,对着母亲哭诉了对她的想念后,眼看天也黑了,这时天空飘起了雨夹雪,我就摇摇晃晃地走下山。由于我喝多了酒,走到山根时脚下一滑,就一下摔到在地。我躺在地上,几次想爬起来却无力起来。这时我想到了死亡,即刻又想到我家里温暖的床,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手上扎着针,一个姐姐正坐在床边,焦急地盯着我看。她见我醒了,急忙喊着身边的一个哥哥:“冬来,她醒了!她总算醒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那天睡过去之后,是这个好心的姐姐和她的男朋友拉货回来,看到了躺在山根脚下,满身湿透挂满雪,几乎冻僵的我。他们就急忙骑着脚踏车,把我送到了医院。如果那天单纯地下雪,或许我被大雪覆盖了,他们就很难发现睡在山根下的我了。恰巧的是,那天的雨和雪是一起下,而且下得不算太大。后来,我还从医生嘴里得知,那个姐姐和哥哥把我送到医院,一直在医院守了我一宿。需要的一些费用,一些签字,都是姐姐给办的。医院医生一直认为,他们两个人是我的姐姐和哥哥呢。我苏醒过来后,他俩一直没走,还给我打来小米粥和包子,陪我一起吃了早餐,并骑着单车,把我送回了家里。
临走时,女孩对我说:“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但我还是要劝你,面对任何困难困苦时,不能以酒浇愁。母亲十月怀胎不容易,父母给我们生命,是让我们好好健康活着的,而不是作贱自己!”
那个姐姐还和我讲起了她,说她父母也是一场事故去世的,她那时也曾想不开还轻生过,是她的男朋友陪伴她开导她,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姐姐还说:“以后我和冬来就是你的亲人!想不开了,想喝酒了我俩陪你喝。喝闷酒只能越喝越难过越委屈,而且会伤身体。”
姐姐还劝我说:“其实活在这世界上的人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各有各的苦衷不幸。你如果总是自私地想着自己的苦,用酒买醉,要死要活,你的父母在天上看着,能不伤心落泪吗?他们又下不来,会多心疼呀!你不为自己活着,也要为他们活呀!”
那天后,我和那个姐姐和哥哥做了好朋友。并且知道那个姐姐姓戴叫戴红岩,而那个哥哥姓齐叫齐冬来。后来我在他俩的劝导下,本打算放弃学业的我,回了学校继续上学。在此期间,戴姐姐和齐哥哥来省会进货时,还来学校看过我两次,并给我留了一些钱。
几年后,我大学毕业,应聘到承德一家三甲医院工作,戴姐姐那时也刚生了一个女孩。她坐月子期间,我还在她家帮了几天忙,后来她婆婆来照顾她,我才回了家。
如今戴姐姐和齐哥哥还开了一个婴幼儿服装店,店铺就在我医院不远的地方。我每次站在医院九楼窗口,都会看到她们家的店,人来人往的生意很好,很是热闹。
特别喜欢一句话:如果你看到面前的阴影,别怕,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阳光。是啊,阳光就是一束光,总会给人在逆境中带来希望。总是会让人在感到困惑无助时,感受到人间温暖。即使天上下着雨和雪,阳光总会出来的。我们也不会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