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散文

回乡过年(散文)

作者:芹芹森   发表于:
浏览:0次    字数:3711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78888篇,  月稿:11890
时间进入腊月,眼看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本该一贯寒冷的冬,却突然玩起了花样。一会儿,气温悄然升至18度,让人不得不脱下羽绒服。一会儿,气温突然降至0度,冻得人措手不及。这种骤变的天气,最考验人体的免疫力。这不,刚到腊月上旬,爱人就病了。他先是高烧不断,接下来便是头痛和钻心的牙痛。一向生龙活虎的爱人,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他的左半张脸,因为肿胀而高高凸起。他的整张嘴,也因为抽搐而有些变形。适逢年底,单位工作繁忙,想叫爱人请假很不现实。我只好趁着下班时间,陪他去一趟医院。吃药打针后,爱人烧退了,头也不痛了。偏偏牙痛,还是得不到缓解。白天还好,他的一日三餐,依靠米粥可以凑合。就是漫漫黑夜,有些难熬。几乎一整晚,他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看他这样,我无计可施,只得建议他去牙科治疗。他语气强硬地回绝我说:“你上次治疗牙齿,花费了一个多月时间吧?”想想也是,马上要过年了,时间上的确来不及。

  腊月二十六日的夜晚,我和爱人正围着火炉烤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爱人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爱人大哥的声音:“你说话这么小的声音,干嘛呢?明天回来不?你不提前回来,难道想等到过年吃现成的吗?”一连串问话,就像一根木棍,敲在了爱人的心里。根据农村多年以来的传统风俗,临近年关,即便身体不适,也不能说出口。加之单位还没放假,爱人有气无力地回复大哥:“我只能腊月二十八日回去。”电话里,听大哥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挂了电话,搁下手机,爱人一阵沉默。

  我知道,爱人其实并不是一个偷懒耍滑的人。每次家族聚会,凡是重活、脏活,他可是都会主动去干的。作为同一辈人排行中的老幺,爱人明白自己就应该多干一点。毕竟自己最年轻,体力和身体都能承受。可这次,他连说话都很吃力。作为大哥,没有关怀的话语也罢。就是话语里,多出的责怪,让爱人的内心很不舒服。

  大哥有一鱼塘,每逢过年,他都会召集家族里的男性捞衣扎裤,去鱼塘收鱼。因为没有专业打鱼设备,尽管鱼塘的水已被放完。看上去,只是黑乎乎的泥巴。可是,人一旦踩上去,还是会喷出很高的水来。害怕其他人受冻,爱人就让他们在岸上接鱼。下水捞鱼的活,全由他一人承担。虽然浑身上下都有塑料制品防水,可是爱人的衣服却依然水淋淋的。等到鱼塘被打捞干净,爱人才回到老屋。我到老屋去舀井水,恰巧碰到他正偷偷摸摸地换衣服。虽然他的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嘴唇有些发乌。害怕我指责,他还是傻乎乎地笑着说:“没事!”第二天,他头痛得厉害,却没让任何人知道。我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也无话可说。那句“花点钱,请专业人员打鱼”的建议,终究只能憋在心里。

  大哥养鱼,除去成本,其实赚不了多少钱。可他乐意养,作为兄弟,就应该尽力帮他。想到过往,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爱人的付出。如果哪一天,爱人不去干那些活,耳朵肯定会起茧的。想到这里,再看着爱人略显苍白的脸,我心底里有些为他感到委屈。“亲情薄如纸”这几个字,虽没有说出口,但在我的心底却愈发强烈起来。

  为了尽快让自己恢复健康,爱人固执地去了我家楼下的诊所。诊所里的刘医生,远近闻名。他治病,疗效快。唯一的缺点,就是药量偏重。我担心这种治疗,会无形中增加人的耐药性。为了回乡过年,爱人不再计较这些。他就像一个听话的学生,按照医生的吩咐,按时足量地吃药。也许是刘医生的医术高明,也许是强烈的心里暗示。二十八日早上,爱人惊喜地发现,他的牙齿,居然奇迹般地不痛了。虽然还是只能吃软软的食物,但比起往日,他已经非常知足了。喝了一碗稀饭后,爱人兴高采烈地去了单位,快速地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毕。

  腊月二十八日下午,我们一家三口顺利地回到了白杨坝。下车后,搁下所有物品,来不及歇息,爱人就抄起围裙,系在身上。我知道,宰杀过年鸡,一直是爱人的工作。可能因为缺乏营养,他脚步有些跌撞地迈过门槛,打算到鸡舍里抓鸡。刚走出侧门,就看见二哥蹲在地上扯鸡毛。我仔细一看,二哥身后已经堆放着八只刚放了血的土鸡。从来不沾染厨房琐事的二哥,竟然亲自宰杀年鸡。这破天荒的动作,让爱人反复地擦了擦眼。二哥停下手里的活计,上下打量着爱人:“感冒好些没有?今年过年,你就别沾冷水了。”我看见爱人苍白的脸,此刻似乎有了一丝血色。在他的心底,大概还是温暖的吧!爱人抢过二哥手里的鸡,嘴里说道:“还是我来吧,你未干过,万一划伤手指,咱二嫂又该生气了。”此时二哥和爱人都哈哈哈地笑了。

  我四处找扫帚,打算清扫垃圾。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响。只见地坝里靠进花台的一角,有个装满井水的塑料大桶,里面几条肥大的草鱼和花鲢,正不停地翻滚着水花。经过询问,才知大哥叫了专业打鱼队。哦,今年爱人不用打鱼了呢。想到大哥和二哥的举动,我心里暗暗纠正了先前的错误意识。原来血脉至亲,并不是没有感情。虽然白杨坝的亲人们,相互交往的方式,看起来有些粗狂。但埋藏在骨子里的关心和爱,总会在不经意间爆发出来。

  时钟欢快地旋转着钟摆,在不同城市工作的家人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没有谁指挥谁,大家都各自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厨房里,几位心灵手巧的嫂子们,正埋头准备着年夜饭。我则扫地、拖地,擦门窗。楼梯、檐沟、屋后树林的小路,门前的公路,写春联、贴对联,每一项任务也都有人自觉地顶上。

  热火朝天地忙乎了一天,大家终于顺利地完成了各自的任务。期待已久的团年饭,终于开席了。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环顾了摆满酒菜的四张大圆桌。不禁感叹起来:人多的年,其实也挺好。白杨坝的年,虽然只是家宴,仪式感却丝毫不能缺少。首先是年长的公公,端着酒杯,望着大家。只听他洪亮中略带颤抖的声音:“送走胜利的龙年,迎来万事大吉的蛇年......”公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二哥起头的掌声和欢呼声给盖住了。公公已是94岁高龄老人,平时不善言语。二哥害怕公公讲话卡壳,才急中生智用了这个妙招。我不由一乐,偷偷地笑了笑。随着酒杯、饮料杯、饭碗轻碰的声音,我嘴里附和着家人们整齐划一的欢呼声:“好!新年好!大家新年好!”

  随着椅子挪动的声音,大家稳稳地落座。看着丰盛的饭菜,我居然不知道该先吃哪样了。按照白杨坝的习俗,除夕节的中午,只能吃面条,意味着长长久久。从早上开始,我一直在打扫卫生。这会儿,肚子正饿了呢。我举起筷子夹起面前的一块粉蒸排骨,送进嘴里。米粉的软糯混合着排骨的鲜香,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吃鱼、吃鱼,来年更富裕。”侄女一边往我碗里夹鱼,一边顺溜地说着吉利的话。鱼肉虽是个好东西,但鱼刺卡过喉咙的经历,让我对于吃鱼,平添了几分细心。为了收下侄女的祝福,打包这份好运。我轻轻地搁下碗和筷子,用手指将鱼肉里的刺,一根根地、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最后,再用拇指和食指在鱼肉上细细揉搓一遍,以防漏掉一些小刺。

  侄女是我爱人二哥的女儿,她性格活泼,与我很投缘。记得刚结婚那几年,我在爱人老家,很多孤独的时光,都是莹莹侄女陪我。莹莹弹一手好钢琴,特别是舞蹈,更是优美动人。听侄女谈师范生活,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本以为侄女会从事教育工作,可是后来,她终究没能如愿。有一次,侄女凑近我的耳朵说:“幺妈,你们那时候工作包分配,你作为一个师范生,怎么不去教书呢?好可惜呀!”她的话,明面上看是针对我而言,可我分明感受到了她对自己人生的遗憾。我听爱人说过,莹莹侄女从小就有当舞蹈教师的梦。

  侄女虽然没能成为舞蹈教师,但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收入不错的副业。她的人生,看起来依然精彩。想到这里,我看了看侄女,心里略感欣慰。“莹莹,今晚咋安排的呢?”我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油渍,一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侄女的手臂。

  “怎么安排?卖个关子,暂时保密。哈哈哈!”侄女故作神秘的样子,把我逗笑了。我心想:“不就是想过一下舞蹈教师的瘾吗?”果不其然,饭后不久。侄女就画上美美的妆容,踩着舞步,吆喝着大家快块进入会场。说是会场,其实就是新修楼房外面的露天地坝而已。

  “我宣布咱们白杨坝的春晚,现在开始。我先起头唱歌。大家跟上我的节奏哈!不唱歌的,就必须给所有人发红包。大家互相监督哦!”莹莹侄女绘声绘色地宣布着晚会规则。待大家放声唱完《今天是个好日子》后,莹莹侄女麻利地脱下身上的白色羽绒服,露出一身轻盈的咖啡色长裙。

  一向节俭的婆婆,破例大方地地拧开了屋外的两盏路灯。孩子们则嘻嘻哈哈地在地坝里相互追逐着。“来,一人一根红围巾,系在脖子上。”小姑姐双手环抱着一堆红围巾,呼喊着众人。一向严肃的公公,歪歪斜斜地系着红围巾,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侄女的鼓动声中,大家的身姿都随着音乐不停地舞动起来。我一边跳着,一边用双眼看看侄女,再看看台下所有人。明面上是侄女领舞,可大家都是跟着节拍随意发挥。当我看见爱人带着袖套,夸张地扭动着臀部和腰部,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你乱跳呀!”我实在憋不住笑,调侃爱人的话脱口而出。舞池里的家人们虽然没有反驳我,却不约而同地为他鼓起掌来:“老幺跳得好,老幺跳得好!”这样的气氛,让我忽然醒悟过来:回乡过年,其实就是奔着快乐和吉祥的聚会。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倒为自己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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