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老了我和老伴对上暗号了。我真的不满意这个暗号,说实话除过儿时用过的暗号外,几十年了,对这两个字还十分陌生。
我只记得过去样板戏《红灯记》中的地下党李玉和,手提红灯,在和其它地下党联系时,用红灯对暗号。现在距那个时代过去最少五十多年了,人们渐渐忘记了什么叫暗号。
老伴这真是无中生有。
她去大城市给儿子哄娃去了,自从儿媳快坐月子,到现在孙子都三岁了。老伴在那里除过把娃管好,其它时间就是洗衣做饭、拖地刷碗。轮到她吃饭,忙得常常吃两口,干一会儿活,又去吃两口,有时一顿饭,她都要分三次吃,真跟陀螺一样。
三月正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季节,花花草草迎着春雨,竞相开放,各种小虫也钻出地面,绿油油的麦田更加绿了,柳树冒出了嫩嫩的柳尖,路边的小草被春雨淋过之后,显得更加好看了。那小草中隐隐约约出现的小花,显得那样的脆弱、小巧。
我接到老伴发来的微信:“以后打语音、打电话前,我同意先向你发个对号√,我不让你打,发个圈内打个叉。”
这样是不方便接打,还是另有隐私,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切的一切把我搞糊涂了,也让我哭笑不得。两口过了四十多年,现在都有孙子了,打个很正常的电话,还要对暗号,这跟搞地下工作有什么区别。我不明白老伴在搞什么名堂。她在那里受罪、还是享福,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老伴在儿子那里,亲生的儿子那里,怎么回事。
那晚我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头都快破了,脑筋急转弯,说什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
老伴去城里三四年了,有时偶尔回来,我也会给老伴三百五百、甚至八百块钱,细心的我把一百都花成五十一张的,我怕老伴在那里花钱不自由,毕竟城里花销大,菜也贵,娃的负担重,娃给的钱我恐怕老伴有时接不上。
老伴也是个直人,性格倔强,有时把一切压在心里,都不愿释放。我常常想,毕竟夫妻一辈子了,我宁愿受些苦,也不愿老伴受一份罪。毕竟咱是男子汉大丈夫,常常一言九鼎,吐口唾沫就是钉。
我也知道老伴跟我没有享一天福,用农村话说,一辈子是黄连树下拉二胡,苦中求乐。
记得那年,我刚结婚不久,就为小小的一块钱,我二杆子脾气上来了,把老伴打了一顿,那时钱可值钱了,后来我也后悔了。老伴年轻时把力出了,常常是女人干的男人活。
人都说一个女人撑半个家,我常常不在家,老伴撑起了多半边家。
以后老伴给我生了一儿一女,按别人的说法,是神仙过的日子。
现在好了,儿女大了,都成家立业各自都有娃了,当年的妻子也熬成婆了,也成了真正的老伴儿了。
窗外的月光,从窗帘缝中射了进来,那月光在明亮中夹掺着几份黑暗,不知是云彩遮住了还是什么,我的心跟这透进来的月光一样,忽明忽暗,捉摸不定,心里是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老了,给老伴打个电话还要暗号,我苦笑着,这是社会变了,还是人心变了。
这一切是怪娃、还是怪老伴,还是老伴跟我开玩笑,故意捉弄我呢?我想了很多很多,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刚打开门,院子一层厚厚的雪,怪不得昨晚天冷。我出门一看,宽畅的街道上,那雪不知什么时候被车压过,出现了深深的车辙。放眼望去,麦田被雪覆盖了一半,只露出一点微不足道的麦尖,门前的树枝上,也挂满了雪,用银装素裹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我早上起来,洗刷了一下,按往常该做饭了,虽然一人在家,一天三顿还是要吃的。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早上起来,没有一点儿胃口。从不抽烟的我,不由得点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呛得我咳嗽了几声,忙把烟捏灭,又自觉不自觉地回忆起老伴所说的暗号。
思绪又不自觉地把我拉向了儿时。
我那时最多有个十一二岁,在学校和家里算是比较淘气的,那时生产队种了些西瓜,学校刚放了暑假,我和队上两个关系相当好的娃联系偷瓜。
说好在晚上,当时不知到怎么联系,突然间毛蛋说到,为了不让大人知道,咱想个暗号。
什么暗号呢?毛旦又说打个口哨或学咕咕等(一种鸟叫声)。我说不管怎么都行。
记得我三个娃用这口哨的暗号偷了两次瓜,第一次瓜生,我用布一包,埋在麦草摞夹道,让它成熟。第二次偷的瓜算熟了,我们三人饱餐一顿,剩下一点又埋在了麦草摞夹道。
在秋季,一个农户梨园的梨熟了,我们几个淘气鬼又去偷梨,又说用什么联系,我说暗号照旧。毛旦说,不行他爸已知道这个暗号了,换一个吧。我接着说,那就用“咕咕等”吧?
那次的暗号比第一次好,以后干什么事,只要暗号发出,对方马上就会出来。
雪还在飘着,院子的雪又比原来厚了许多,院子一棵树上不知什么小鸟在叫着。我看看越来越大的雪花,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暗号,儿时在我思想上打下了烙印,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坐卧不安。这暗号代表什么,我又一次百思不得其解。
早上没有吃饭,上午了也不知道肚子饿,心里好像老有个疙瘩,那疙瘩就是暗号。
暗号、暗号,搅得我心思不定,浮想联翩。
我想了很久,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给老伴把语音电话拨去。
响了三四下,老伴按了拒接,出现了一个符号,就是老伴说的暗号。一个圈内,打了个叉。又说明老伴不方便接。
这一次证明了,老伴开始实施了她的方案。
老伴咋会想这一招呢?我想儿子从我手里长大,现在房、车都有了,虽然说是按揭,但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儿媳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管怎么说,也不会干涉他妈打电话吧?
不知为什么,人一老就爱加心,就爱胡思乱想,往往会把一个好事会想成坏事,把一个坏事想成更坏的事。
没有几个小时,老伴发信息过来,那信息是一个√号。我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不知道是打语音还是打电话,一时手忙脚乱,她能发这个信息,说明她有时间、也方便接听。
本来是打语音,我可把电话拨了过去,有话没话地问她吃了饭没,孙子乖着吗?然后突然话题一转,问她发的暗号是什么意思。
她哈哈一笑。对我说道:“你有时打电话、打语音,一是屋子肯来人,接听不方便;二是小孙子一见电话就急了,常常从她手里抢手机。她没有重要事常把手机藏到枕头下面,也被孙子搜到,无奈她出此下策。”
噢,原来你发的暗号是这样,我如梦方醒,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向她说道:“我原以为儿子、儿媳虐待你,你才出此下策。”我虚惊了一场,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老考虑暗号这事。
“你呀,咋想出这馊主意,以后再别这样了,老了老了还赶时髦的不行”。我软中带硬地说了老伴几句。
老伴哈哈一笑,就怎么这点事,你还多心了。
我说:“这暗号,可害得我不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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