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夏天,母亲总会取出来一些石花籽,这些石花籽长得像黑色得芝麻,在光线的照射下又能呈现出紫红色。她先去拿来一张干净洁白的手绢,将石花籽放在里面包裹,再放进提前晾凉的白开水中浸泡。等着石花籽逐渐地吸饱水分变得膨胀起来,再小心地捞出,放进另一盆提前晾凉的清水中,慢慢地用手掌轻轻揉搓,可以看到乳白色的汁液透过手帕渗到盆里。等到盆里的清水慢慢形成了跟柳絮一样的絮状物后,逐渐沉淀下去。她就拿出一只铁皮牙膏,挤出一点“中华牌”的薄荷牙膏,将牙膏挤到小碗里,兑点水慢慢调均匀,最后慢慢地“点”入盆里面搅拌,以前母亲说这一“点”非常关键,点少了就会使石凉粉无法凝固成形,点多了则石凉粉的口感就变得非常硬实。最后将搅拌好的石凉粉液体装到搪瓷缸里,放入冰箱冷藏,静静地冷藏,等到下午就凝固成果冻一样的石凉粉。下午放学后,母亲总会揭开搪瓷盆盖,舀上一勺白糖,放在晶莹剔透的石凉粉上面,再洒上几滴薄荷水,身上的暑气还没有消去,舌头上就已经被石凉粉的冰凉沁凉。
母亲的这碗石凉粉,用极为简单的食材和制作的方法所带来的透明凉意,都是以往信阳人刻在骨子里的夏天清凉记忆。不管外地多种多样的冰粉在信阳生根发芽,但信阳的石凉粉总能带给我们独有清凉与满足,在发展的过程中逐渐的成为了当地非常有名的一道夏日特色小吃,深受我们当地人的喜爱,现在随着旅游城市的崛起,就连外地的游客来到信阳,吃完这碗石凉粉都要竖起大拇指,对味道、吃食的多样赞不绝口。
如果要说说信阳石凉粉的渊源和历史,得从几十年前的街头巷尾、河边桥下说起。那时候,在信阳的浉河岸边的柳树下、草地上,街头的梧桐树下、人行道砖上,到处都有摆着的几口粗陶罐,罐口用湿布蒙着,罐底还得浸着凉水,摊主悠然自得地摇着蒲扇,等待着路人用一枚硬币来换一碗清凉的石凉粉。那时候,制作方法比较复杂,必须得用手搓石花籽,最后用茄子汁或石灰水来“点”出凝脂,稍微有些不注意就没有了正宗的口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制作方法慢慢的经历了众多的变化和创新。现在信阳人用牙膏替代了旧办法,加入一点薄荷水起到了点睛之笔的作用,这些改良竟让这朴素的小吃食多了几分市井的鲜活气息。现在的石凉粉早已褪去了过去的粗粝,逐渐成为了夜市的招牌、火锅店的赠饮。店家把石凉粉装进碗中,再点缀一些酸枣、干果、椰果、葡萄干、芒果粒、山楂碎、花生碎等,有一些喜欢喝酸梅汤味道的还可以加一勺酸梅汤,通过各种方式的点缀,味道就显得十分丰富、色彩更加艳丽。现在信阳各个摊位的网红冰粉、奶茶,都在与信阳石凉粉争奇夺艳。
信阳人对石凉粉的感情,那是爱的有些执着。信阳人固执地坚守用白糖和薄荷的纯粹搭配与客家人的碗里加红糖水、川渝人拌辣子油形成不同。老人们常说,石凉粉的魂就在“凉”字上面,它不是冰镇酸梅汤的那种冷冽,也不是绿豆沙中的冷绵,而是一种从喉咙上面逐渐渗入肺腑的清凉沁润,有点像三伏天里的风穿堂而过,那种舒服感觉就连毛孔都舒展开了。但从信阳县志里查阅中里发现并无石凉粉,奇怪的是街头巷尾总有一些流传它的传奇色彩:有些人吃鸭脖辣的直蹦跶,但只要吃上一碗石凉粉,那绝对可以续上半条命;谁家的孩子看见冰欺凌哭闹想吃,赶紧来碗石凉粉,吃上一口马上不再哭闹,只顾盯着碗里那些晃动的小配料,生怕没挖好掉落在桌上,有时候吃到新鲜甜味,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春天一到,信阳的天气慢慢就热了起来。沿河道两旁的柳树荫下,老太太、年轻人们就会支起布棚子,不锈钢桶里装满石凉粉,薄荷水装到褪色的塑料瓶中,推着车占据人多的热闹地点。不绝于耳的扫码声音响便河边,吃石凉粉的人们或站着或坐着,碗里瓷勺子碰到碗沿还会发出叮咚作响。有些上班族还没有脱去西装革履,就享受着半刻的清闲;有的爷爷奶奶牵着孙子、孙女,让他们享受着过去的旧时光。就这样等到暮色慢慢沉了下去,晚风还会包裹着浉河水的气息,让碗中的石凉粉轻轻颤动,在碗中倒映着桥虹桥的霓虹,还有露天地上的星光闪耀。这一刻,对于信阳人来说,石凉粉不仅是消暑的清凉甜品,还更是信阳人传递给盛夏的一封情书,里面写上“以清凉甘甜为墨,写尽市井温情与岁月的绵长。”
在信阳,石凉粉的清凉,往往不在于它的口感,更在于它的文化内涵与信阳人的生活底蕴。它承载着信阳人的儿时记忆与情感。信阳石凉粉的生命力又极其顽强,如同信阳这个革命老区一样,从每年的二月持续到十一月,经历风风雨雨。不管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初秋的余热,一碗石凉粉吃到嘴里,总能带给所有人清凉的慰藉。
如今,天气慢慢的热了起来,石凉粉的那份清凉就越来越显得珍贵。因为它不仅是一种美食、一种消暑的方式,更是信阳人对生活的热爱。在信阳,石凉粉早都已经超越了食物本身的意义,成为了信阳人生活的一部分,当然也是他们对夏日的期待和对清凉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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