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朵花什么时候绽放的,我是早晨六点二十分零八秒下了电梯的。当时,我计划好了,在电梯停留二分钟,或者更快一点,一分半钟。出了电梯,我可以一览无余和阳光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再闭上眼深深呼吸一次。我需要新鲜的阳光,它像极了我的初恋。你会问,我和初恋瓜熟蒂落,修成正果了?不不不,如果初恋成了我的婚姻另一方,也许,我少了一堆一堆,一河滩一河滩的文字。那些活蹦乱跳的文字,仿佛一族一族的蝌蚪,从一个格子到第二个格子,直至无数个格子。将田字格的空白,填满了。我才认识到,人生本不完美,二十九夜的月缺,才换来那一夕的月圆。我有理由相信,任何一场山海奔赴,都是彼此的因果。分开与否,尊重天意。就像此刻,在华宸兰庭十号楼广场一角,一处花坛内,一朵叫海棠的花开了。它开得很及时,足以证实,我不曾错过春天。我慢吞吞的蹲下身,认认真真的端详一朵花,事实上海棠花树很健壮,不是木本植物,属于草本。身体挥发的绿,岫岩玉一样闪闪生辉。盛开的一朵花旁,紧挨着四五个骨朵。淡淡的一缕香气,令人想起漫山遍野花丛簇拥的辽阔。花就是花,花也非花。有时候,你由一朵花想到许许多多东西。比如,青春韶华。情窦初开,比如,第一封情书。初吻,第一回牵手。初夜的娇羞,微喘。土窑的那道门打开,摘下来的第一块砖瓦。秋收后,第一顿稻米的芬芳。第一次远行,母亲伫立在村口,挥舞着手臂,久久不肯离去。第一次背上书包,走上求学之路……我想起第一次被一个男孩牵着手,赤着足,奔跑在长长的河堤,脚趾被鹅卵石,柔软的沙子搓洗着,推搡着,拉拽着,很舒服,很恰意。洁白的浪花一遍一遍席卷而来,冲击着岸畔。沙砾被推推搡搡,朝前移动,滚爬,男孩弯下腰,捡起一枚鱼白色的鹅卵石,审视几分钟,双手递给我,留作纪念。鱼白色的鹅卵石没特别的地方,却有一副美丽的花纹图案,看上去像一朵海棠花。我揣着带有男孩温度的鹅卵石,欢欣雀跃,像一只小鸟,掬起一捧水喷在他身上,我以为我们会走得很远,以至于成为彼此一生的依靠。后来,也就没了后来。断了联系不说,更不清楚他是单着,抑或儿女双全。唯有祝福,只有祝福。
一朵花活在大地上,画板里,像素下,成就几千年的唐诗宋词。此刻,我口渴的厉害。内心极度的空虚,我的精神白马,慌不择路,对前路一片迷惘。向前一步未必幸福,退后一步,何来海阔天空?在人们意念的城池,愿意把别人想得很美丽,很缤纷,很超凡脱俗,情绪稳定,实则,灵魂动荡不安,横冲直撞。这和欣赏一个少女,一个少男如出一辙,人肉眼可见的未必真实。有情感大师说过,什么是忠诚?就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表里如一。而不是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妆膜作样。一个人对爱情另一半做到忠贞不渝不容易,难于上青天的是,你一辈子对他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我在网上有一位网名:花千骨的女子,她写穿越,写种田文,也写总裁文,我认识她那阵儿,刚学会上网,注册了:红叶为网名。Q Q用,微信也用,发展到各家博客,网站等文学约稿。始终用红叶这个名字,你不能不说我也是一朵花,我绝对不是芍药,牡丹,君子兰,害羞草等名贵花草。我充其量是一朵蔷薇,浑身是刺,你招惹我一扎一个准。我身体上的刺儿,只扎坏人,不扎好人。人世间哪里分辨得清?我爱赏花,懒得养花。一来是我空闲用于写小说,二来,我养不活花花草草。初来庄河,我和老刘在卖花市场,精心挑选几盆绿植,其中有一大盆是干枝梅,另三盆花依次是:吊兰,凤尾竹,山茶花。干枝梅皮实,没死。这三种花,统统见上帝了。居室的阳台总得有修饰品,老刘索性利用空下来的盆盆罐罐,养着一洼青菜,小葱,生菜,攀着两棵黄瓜藤,夏天,风一吹,黄瓜叶片,呼啦啦,沙沙沙响。睡在靠近阳台的躺椅上,晒着暖阳,枕着天籁的音乐,打个盹,又一个盹。花也好,一藤的瓜也罢。萝卜白菜,各人所爱。有人甚爱花,有人对草儿树儿情有独钟。我之所以,对一朵花。对一朵生长在小区广场一角的海棠花感兴趣,主要是我寂寞,恰好花也寂寞。我问过花,花不语,我权当花也如我,孤独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影子。我和花,就这么对视着, 在对视中我们挖掘曾经的山河湖泊,曾经的恋人,还有落在村庄大街上的脚印,老房子院墙底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一把瓦刀,我用瓦刀砌过墙,挖过红薯,土豆。也用瓦刀碾死一只倒霉蚊子,一条菜青虫,一条蛇。我做不了南郭先生,救活冻僵的蛇,被蛇咬死。善良得用对地方,不能无底线。
我为什么要取悦一朵花,并与花零距离,毫无违和感的交流。哪怕不言不语,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我轻易认出,它是我失散多年的一只绒山羊,一匹骡子,一头毛驴,一条狗,几只猫。我清楚,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我鼻子酸酸的,泪水潸潸而下。我为一朵花流泪,我是为一朵花忧伤吗?答案是否定的,在某一时刻,我们何尝不是一朵花,一朵花何尝不是我们?从枝叶繁茂,花香四野,到倚着黄昏或凌晨凋零。花完成自己的宿命,人也是。人在扮演完各种角色之后,尽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也若花一般,在某一天流星般陨落,尘归尘,土归土,路归路,桥归桥。人不如花,做到人间清醒,那得在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才会醒悟。花不同,花不招摇,不献媚,不阿谀奉承,不溜须拍马,不东张西望。选定的目标,就义无反顾走下去。花开花谢,云卷云舒。这两个词语,从古至今被多少骚人墨客用过?诗人,小说家,在描写美好人事物,习惯用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形容一种舒畅自由的环境,我时常觉得和一朵花交流,不存在忌讳。不用害怕哪句话得罪人,哪个标点符号用错了。也不必担心,它攻击你,仇视你。现实社会,几人走心?知己难得。我的圈子纯粹干净,干净到没朋友,更没知音。人在何处,均是孤家寡人。轻轻的风一样来,轻轻地风一样去。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惊扰一只蚂蚁。成年人,要做减法。事儿越减越少,学会简单自在。朋友越来越少,孤独是常态。何苦为难他人?花没有欲望,不参与勾心斗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花在该开的季节,不拖延,不紧不慢,就来了。低调,真挚,没有轩然大波,往往是溪流潺潺。轻柔的,无声的,曼妙的,无欲无求,自身则无限魅力。一朵花你看不出它的伤痛,花除了将最惊艳的一面奉献给世间,还有什么?人呢?追名逐利,不择手段,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宁愿与一朵花深切交谈,也不肯花一分钟时间,陪伴人类。人翻脸比兔子赛跑都快,今天,允许我向一朵花发发牢骚,说说心里话儿。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好和人提及。花不发表意见和建议,但花以沉默的姿态,接纳我的不完美。
生长在小区广场一隅的海棠花,今天开了一朵花,我用一下午的光阴,和花促膝交谈。说着说着,我们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至交。我在花这里,不用伪装,不必压抑自己,用不着遮遮掩掩,毫无设防。花不像恶毒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花是人间最美好的化身,你什么不用说,什么不用做,就那么站在花身边,久而久之,你也会被一朵花熏陶,感染。活得通透,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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