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散文

黄坑记忆:商帮往事与檐角余韵(散文)

作者:风中求静   发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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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0451篇,  月稿:560
大红的灯笼和喜庆的对联,这个古村沉静在乙巳年新春佳节的氛围之中。微微细雨中,在一位热情的村民指引下,我登上了村里的观景台。

  古村人多么地贴心,在观景台上可以俯瞰村里的古建筑群。一面面瓦片层叠的坡面屋顶,一座座翘角的马头墙,一道道凸起的屋脊,还有一口口四水归堂的天井,它们鳞次栉比,呈现独特的韵律美。

  古村在烟雨朦胧中,宁静与清悠,身临其境,人的心境也随之恬淡与澄澈许多。

  一片屋顶的瓦缝间在冒烟,是谁家在烧火做饭?我好奇,这鱼鳞般黛瓦之下,生活着什么样的人家?他们的先人何以建造如此规模的古建筑群?

  下了观景台,我走进一条小巷,寻着冒烟的建筑而去,原来它是村里的祠堂。一群男女老少围坐在篝火旁,一截粗树墩在火堆上熊熊燃烧,散发的光与热,让人觉得暖融融的。他们客气地邀请我坐下烤烤火,坐下后我试着用本土话与他们交流。我家与这里虽然隔了一个地级市,隔了一条袁河,但很近,乡音相通,所以聊起来显得格外的亲切,就像走亲戚拜年一样。

  一位看上去挺清瘦的老者,却十分精神与健谈,他说:我们黄坑村都是傅姓人家,那时候靠做生意发了财,所以建了这么多房子。村人还曾经在各地开了十八家当铺,有“江南第一当”之说。

  一对年轻夫妇坐在我左侧,那女子就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如今读书出去工作了。她接了老者的话,很自豪地说:我们村里的老房子一栋连一栋,下雨不湿鞋。

  这里是新余市渝水区的黄坑古村,这座祠堂是黄坑傅氏的余庆堂,四进三天井,而且一进比一进高,显然是“步步高升”的寓意。

  出了祠堂后,我面对祠堂的门廊,站在宽阔的场地上。门前两只石狮子身上锈迹斑斑的样子,它们立在这里如此对望了几百年?门廊的两根方形石柱上刻有一副对联:“颖水环轩一泓养就鱼龙甲,蒙峰当户千仞高腾鹤凤声”,对联中的蒙峰、颖水指的是黄坑村附近的一山一水,其中颖水是一条从黄坑村西南流过的河,现在它却叫蒙河,它直通袁河,然后入赣江。在黄坑村南,当年蒙河畔建有码头和万寿宫,河上有一座六墩七孔的石桥——七星桥,这里那时是渝北地区的重要水运枢纽,也是一个集市,附近的乡人每逢农历的三、六、九来此赶集。

  现今,码头已经消失在岁月的风雨中,但饱经沧桑的七星桥仍在,是这里曾经车水马龙的见证。

  祠堂后面的土坡上,有一株高高耸立的古樟,它树冠如伞,像是一顶华盖支撑在祠堂后面。后来村人告知,黄坑古村的这些古建筑,像一把太师椅,祠堂端坐其中,前有清澈的明塘,两侧有“养正斋”和“果育山房”作为扶手,其中“养正斋”和“果育山房”是村子南、北的两栋古宅。

  自元朝泰定二年(1325年),傅氏希圣公在此开基,至今已有七百年历史,它的鼎盛时期是清道光年间,村人靠做棉花生意,曾一度垄断江南棉花布匹市场。本地民间流传一句古话,说:“出门十八里,里里有黄金”,夸赞黄坑人善于经商。

  黄坑商帮的兴起背后,有一个刻苦学艺、勇于救人的故事。说是村人傅振增(1759年—1820年)自小聪颖,诵读诗文过目不忘,私塾先生赞其必成大器。可他是家中老大,眼见家里人口多,生活难以维持,他放弃读书求仕之路,来到临江府的一家布点当学徒。他做人诚信为本,做事兢兢业业,做生意精打细算,备受店老板青睐。一次他因为在鄱阳湖下水搜救一位不幸落水的熊老板,并协助熊家人办理丧事,获熊家赠送价值一万多两银元的布匹。学徒满后,他辞别布店老板,并用熊家赠送的银两创办了“黄昌商行”。傅振增不仅做布匹生意,还购置了纺车、织机和棉花带回黄坑,带动村人从事纺织业。“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后来傅振增兄弟以及村里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逐渐走遍大江南北。

  黄坑古村的这个创业故事,看起来似乎有点机缘巧合,但其中诚信为本、乐善助人、眼光长远和经商有道等品质,才是这个成功故事的根本。

  讲到商道,黄坑还流传着“要还就还皇帝印”的故事。说是当年傅振增兄弟在赣南一带做生意,因为赠送五千银两帮助了一位江西籍姚姓进士,后来获得开设典当铺的“当贴”,相当于现在的营业执照,从而成就了“天下第一当”的美誉。当时他们以为“当贴”上的大红官印是皇帝的玉玺宝印,当姚进士要归还银两时,他们坚决推辞不要,最后傅振增说:“钱我们是坚决不要的,如果你实在要还,那就还一个皇帝的大印给我们吧!”虽然此话开始时吓了姚进士一跳,但知道原委后,姚进士哈哈一笑,因为他正是办理此类事务的朝廷官员。

  这个故事里,不仅有乐善好施的品质,而且有敢为天下先的商道精神。没有一份所得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没有一份财富可以轻易获得。黄坑先人们靠勤劳智慧积攒了丰厚的财富,他们的故事也是一部可歌可泣的创业史。这部史册中,备受后人关注的兄弟同心、抱团取暖,就体现在他们一起规划建设了上百栋房宅上。

  财大气粗的黄坑人,统一规划,有的择址建房,有的折旧翻新,并且这些房宅一家挨一家,宅靠宅,巷连巷,户通户,仿若一座屋内四通八达的城堡。而且这些房宅的朝向不一,或背北面南,或面西背东,好像很随意,屋外有高墙的深巷,屋内有幽邃的巷道,所以走进去让人觉得也像是进入了一座迷宫。初来乍到者往往迷糊,明明刚刚是进去这家的房宅,出来时却是另一家的门,好似自己隐身穿越了。

  比如那天我从“指南山房”宅的正门进去,不知不觉走过了一段昏暗的巷道,两级台阶后进入一扇面南的小门,里面却豁然开朗,还布置有“黄坑商帮”展。我以为进入了前面房子的侧房,不想却是另一栋大宅“势奋北溟”。

  生活在如此老屋里的黄坑人,一定很幸福吧,村人之间的感情纽带就像这些房宅紧密连通一样牢固。这样一个和融的小社会,哪家有喜事也好,难事也罢,不用广而告之,全村人就都知道了,该帮忙的时候不用喊叫,大家就来了。尤其是这里的孩童,足不出门就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若是玩捉迷藏的游戏,能藏遍村里的旮旮旯旯,真是妙趣得很。这样的玩耍,犹如不断地注入粘合剂,从小就潜移默化而牢固了村人间的感情纽带。

  现在,当年的许多房宅已经抗御不了风霜雪雨年复一年的打击,如烟般消失在陈年往事中,尚存完整的只有十几栋,除了前面提到过的,还有“司马第”“爽气环轩”“果育山房”“松竹山房”“别开生面”等,这些名字是不是也挺别开生面?它们就像是一群幸运的寿翁,一直相依相偎,并彰显着黄坑曾经的繁荣与辉煌。

  这些古建筑中,显然大夫第和司马第是官宅。其实在历史上,黄坑人不仅仅经商的多,读书求仕为官的也不少。

  如大夫第实际上原来叫“世大夫第”,是傅芬、傅世烈父子所建的官宅。傅芬,是黄坑傅氏十九世孙,清顺治戊子年(1648年)选贡初授湖广靖州知州,后补任贵州安顺府普安州知州,退休后诰授奉旨大夫。子荣父贵,他父亲获赠奉旨大夫。他的二儿子傅世烈,是清顺治甲午年(1654年)进士,官至云南和曲知州,也诰授奉旨大夫。这就是黄坑人口中“父子两知州”之说。由于他们家三代都是“大夫”,所以房宅就叫“世大夫第”。几代之后,完全翻新改建为现在的“大夫第”。

  而在明朝,黄坑傅氏就有“兄弟两进士”。村人傅瀚是明天顺八年(1464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他的弟弟傅潮是明成化十七年(1481年)进士,官至工部郎中。这兄弟俩一尚书一郎中,被武英殿大学士王鳌赞为“一家二妙”。这个“兄弟两进士”的佳话,一直是黄坑人的骄傲,也犹如明灯,激励与引领黄坑人崇文尚学,奋发有为。

  司马第在古建筑群的最南边,是黄坑傅氏二十四世孙傅如瑉的官宅,他在清道光年间例授州同衔(俗称司马)。司马第曾经很气派,有个巨大的前花园,花园里有口水井。现在花园已经消失,古井成了新修的停车场上的一个景观。它的外墙下半部是三合土筑墙,上半部是清水空斗青砖砌墙。实际上,这里的古建筑,外墙基本都是这样的。

  走进司马第,它是一栋三进五开间的房宅,双坡屋顶与单坡屋顶相结合,内部抬梁式构架与穿斗式构架相结合。天井四周有精美的雕饰,如“喜上眉梢”“双龙戏珠”和花草等,隔板的胸板用格条装饰,看上去像是一盏盏木灯笼。黄坑古村的这些古建筑,雕饰并不繁复,总体质朴无华,这体现了黄坑人的务实品质。

  在村里走累了,我来到祠堂右侧的长廊下歇歇。借一张竹椅子,靠坐在老墙下,有廊棚挡雨,正好静静地理一理思绪。

  名气并不大的黄坑,不想却是个曾经因商而富甲一方之地。“江水源同流万派,树发千枝根共本。”黄坑村人为官为商走天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世界,但风风雨雨,村子始终静卧在这片土地上,魂牵梦绕了多少黄坑傅氏族人的乡愁。黄坑古村的故事,就藏在这些老屋里。随意推开一扇门,似乎一段传奇故事就扑面而来,如一阵风吹来那样。

  此时我挺希望雨再大些,不要微微如飘雾,而是春雨的淅淅沥沥,我想这样的黄坑古村应该会更有意境,更具韵味。

  在这些几百年的老屋里看雨听雨,看雨丝如幕般飘落,好似织机上的纱线,编织着美好的生活;听雨敲黛瓦的声音,像是古琴在演绎着曼妙之声。特别是,雨水从檐角上一滴一滴落在大水缸里,叮咚如珠落玉盘,而雨水从瓦檐上一条条如门帘般流下,又分明像是在倾诉着这个因商而富古村的余韵。黄坑古村谐美的人文古韵与天然雨韵,多么让人浮想联翩。

  离开黄坑,车驶在田野中的乡道上,车窗外的呼呼声,像是鸣唱着一曲田园牧歌,颂扬着黄坑古村的不凡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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