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这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在我心中,它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我常常怀着无比的骄傲与热爱,向人们诉说它美丽动人的传说,传颂伟大时代变迁带给故乡的可喜变化。
我的故乡谷米寺村,地处北纬34°14′至15′、东经108°17′之间。这方土地,钟灵毓秀,民风淳朴,如一颗未经雕琢却熠熠生辉的璞玉,稳稳扎根于八百里秦川腹地的关中平原一隅。小村镇政府驻扎在村境内,这里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故乡北邻罗古村,东边距兴平市桑镇的苟家坡村不过2公里,西边紧挨着金铁寨村,南边离崆峒村也仅2、3公里的距离,周边村落相互守望,勾勒出一幅和谐相处的乡村景象。
这里交通更是便利,县内罗韩路横穿而过,村际间全是平坦的水泥马路。向北,不到2公里就能瞧见陇海铁路;距西宝公路中线仅1公里之遥;离县城10公里,骑上电动车仅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村南30米处,西宝高速公路车水马龙,武功服务区(曾称南谷米服务区)近在咫尺,再往南1公里,西宝高铁专线飞速穿梭,现代交通的便捷与古老乡村的宁静在这里奇妙交融。
谷米寺村的历史,像一条源远流长的长河,承载着岁月的厚重与神秘,关于村名的来历,流传着好几个美丽动人的传说,每一个都像是历史长河中闪烁的珍珠,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我生长的这片土地上,那悠长的文脉似潺潺溪流,从古流淌至今。说起故乡的景致与故事,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玉皇碑楼、地母庙和久负盛名的谷尼寺寺院。还有那村西的“谷家冢”、村道旁的“高祖路碑”,它们静静地矗立在岁月之中,将故乡的名字传扬得很远很远,每当我回忆起这已经逝去的文脉,心中都会涌起一股对历史的敬畏之情。
而故乡的故事里,最让我感怀的是米谷两姓“谷令公散财赈灾救民之德与米姓之人建寺怀恩之举”的久远情谊。
在官方的武功县非物质文化遗产调查表里,村名源于北宋时的一段佳话。说是谷令公不满朝政,自行解职闲居。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金兵攻入开封,虏去徽钦二帝,谷令公带着家小和细软,随着逃难百姓混出城。他记起昔年入寺求签所得“险来西行神灵保佑”、“谷到米生,户落武功”的谶语,便朝着陕西方向辗转逃亡。一路东躲西藏,历经坎坷才进入关中,沿着渭水北岸一路西行。这一天,来在武功地界,他看到路旁有十多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之人,像是一家老小,正捶胸顿足嚎哭不止。询问之后,得知这是米老汉一家,因关中久旱无雨,粮食颗粒无收,还遭强人驱赶,衣食无着,无处安身。谷令公听着他们的哭诉,忆起自己的奔波流离,又想到签中“谷到米生,户落武功”之语,顿时心生怜悯,决定与他们共度难关。他习惯性说出“本令公”三字,却被米老汉认出身份。谷令公索性承认,与米老汉商议后,两姓合为一家,变卖细软,换取衣食,搭建窝棚,在患难中结下深厚情谊。可天有不测风云,谷夫人因操劳过度离世,谷令公悲伤之余,看破红尘,将子孙托付给米姓长辈,独自归隐去了终南山。十多年后,谷米两姓派人到深山去找他,却听闻他已羽化归天,于是将他的衣冠与夫人遗骨合葬在村西南。此后,谷米两姓族人受其恩德荫佑,子孙繁衍,家业兴旺,到清朝时已发展成颇具规模的独立自然村。想当年,谷米两姓人家同经患难,生死与共的默契与坚守,成为一段佳话,流传至今。而谷令公仗义疏财的情义,如同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温暖着故乡的每一个人。后裔们也一直传颂着他的大恩大德,他的品德如同繁星照亮了故乡的夜空,潜移默化致使后坤一直保持着善良淳朴的美德。
从记事起,我还经常听到长辈们说起故乡来源的另一种说法,那就是:“羊(杨)啃(吃)谷草(家)”而引发村子西迁的悲戚传说。
祖辈们还口口相传,说是谷米寺村原名薛祥村,旧址在现址东南方向数百米处。那时,村里主要住着谷、杨两大姓人家。奇怪的是,谷姓人家在原址多灾多难,百姓多有暴毙,而杨姓人家却人丁兴旺。谷姓人觉得是“羊吃谷草”,杨家遏制了谷家,部分人家便搬到西北方向的现址居住。说来也怪,搬到新址后,谷姓人家人丁兴旺,百事顺遂,后来谷姓人家纷纷迁来。因村北建有谷尼寺庙院,新址便被称作谷尼寺南堡子。张(章)、成、刘、钟等外姓人家搬到谷尼寺庙宇以北居住,称为谷尼寺北堡子,现今是村里的一个村民小组。。谷姓搬走后,杨姓人家时运不佳,连生横祸,他们认为是“羊不吃谷草无法生存”,杨家离不开谷家,自那之后,杨家似乎渐渐衰落了,于是纷纷搬离,大部分搬到了现在长宁镇孔尹村。至此,薛祥村也消亡在历史的尘埃中。每当我想起这些,我对心中便五味杂陈。这不仅仅是几个家族的兴衰史,更是故乡历史长河中波澜壮阔的悲戚画卷。
关于故乡北堡子钟家的来历,也有个动人传说。明朝末年,朱元璋旧臣朱姓人家为躲避追杀逃到谷尼寺北堡子,李自成大兵进村搜剿时,危急关头朱姓人家称自己姓钟,这才躲过一劫。此后,朱姓人家就以钟姓久居此地。相传,钟家有传家宝两串夜明珠,过年时会挂在家谱两边,我小时候还见过,可在“破四旧”运动中,夜明珠和家谱都不知去向。那时,杨姓人家和钟姓人家关系密切,直到上世纪50年代,长宁孔尹村杨姓人家和钟家还以亲戚相称时常走动。
谷米寺村就像中华文明古国的一个小小缩影,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建国初期,村里有五处历史古迹,至今仍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记忆中最珍贵的部分。
村北的谷尼寺庙宇,修建年代尚无定论,但从老人们的讲述中可以推测,它起码应在唐朝以前。据说唐朝有个皇上前往西府名剎法门寺拜谒途中,曾在谷尼寺庙宇内歇息一晚,寺内僧尼隆重欢迎、热情接待。此后,寺内僧人以及村人便以此为荣,口口相传。
关于建寺的经历,更是充满传奇色彩。起初,本村并无庙宇,上岸子某村自从庙里敬奉了三尊菩萨后,村里却时常横祸不断。村众认为是神像惹的祸,便想将菩萨运往禹河交予河神处置。可拉运菩萨的车辆到了我村南北大路上后,牛车止步,怎么赶都不肯再前进一步。我村的善男信女见状,便将菩萨请回村中妥善安置。巧的是,我村东首兴平的某村要修建寺庙,从西府买来上等木料,拉料车辆途经我村时,不是车轮出了问题,就是陷入泥潭,怎么都走不出我村地界。东首人无奈,只好将木料贱卖或送给我村,让我们在此修庙。这两件神奇的事,触动了村众的心灵,大家一呼百应,在附近村社的支持下,动工修建寺院。几年后,一座巍峨大气的谷尼寺庙宇便展现在世人面前。谷尼寺庙原有上下两个大殿,修建得巍峨富丽,寺内松柏苍劲,殿堂楼阁井然有序,雕塑的神像栩栩如生,造型精巧,是方圆十里八乡百姓朝拜的圣地,长年香烟袅袅,信徒众多。也有人说,谷尼寺原有上中下三个大殿,下殿毁于建国前战乱时期,解放后仅存上殿和中殿。我记事时,中殿被改作大队办公室、配电室和仓库、医疗站,后殿前院是村上的初级小学。我曾在后殿里上过小学,那时后殿的神像和东西两面墙上的彩绘还清晰夺目,我们下课后就在神像后边捉迷藏、玩耍。1968年我在这里教书时,那时后殿的神像已被损毁,就成为了我代课的二四年级的教室。1969年我入伍后,中殿、后殿均被损毁,谷尼寺庙院被历史淹没,原址改为村小学。
曾经的谷尼寺庄严肃穆,承载着无数村人的信仰与祈愿,仿佛每一块砖瓦都在诉说着往昔的神秘与庄重。然而前些年,小学生并校去了罗古中学,这里成了养猪场。世事变迁,历史古迹淡入尘埃,令人感慨万千。值得庆幸的是,改革开放后党的宗教政策逐步开放,村里的善男信女、各界贤达集思广益,捐款捐物,一呼百应,在原址的西侧恢复重建了一座谷尼寺新的小庙宇,虽然规模较前大有逊色,但毕竟满足了村人对历史遗迹的念想。
村西与水渠村交界的地方,道旁西侧有个大墓冢,高约四、五丈,占地约二三分,有一条由北向南通向地下的漫坡墓道,村中人称作“冢疙瘩”,邻村和水渠村的人称为“谷家冢”。这个冢子是否是传说中谷令公和夫人的合葬衣冠冢已无从考证。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到冢子上玩耍、捉迷藏,站在冢上,能将巍巍秦岭、涛涛渭水、千亩良田、周围村庄尽收眼底。可惜的是,这个冢子在60年代末期农业学大寨“三端一平”时,被夷为平地,只留下我们对往昔欢乐时光的回忆。
村西北角外的地里原有一个玉皇碑楼,位于村北东西大路南侧,从村西头往北去的小路东侧。在汉族神话传说中,玉皇大帝是众神之领袖,管理宇宙万物的兴衰、吉凶祸福。村人修建这个玉皇碑楼,是祈盼玉皇大帝保佑全村老幼平安、五谷丰登。这个玉皇碑楼高约六七米,村里白发银须的二爷逢年过节或者在玉皇诞辰时,都会爬到玉皇楼的神龛里燃香点烛祭祀。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它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被无情地损毁,只留下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和对过去岁月的怀念。
在谷尼寺庙前、村北东西大路南侧有一座谷君路碑,碑名为“清乡饮耆(qi)宝平甫谷君之路碑”。这是民国六年(1917)我村谷姓四大家族中一支族人为纪念德高望重的高祖谷(讳)振安老人家逝世三周年而立的纪念碑。碑文中记载了谷振安的生平事迹,他从小机敏聪慧,为村民解决疑难问题,判是非公正,还记载了他在光绪十七年(1891)带领村民修缮谷尼寺的过程。这座路碑是我村村名变迁的一块活化石,可惜毁于文化大革命期间,碑座已不知去向,碑身现存于村中村民谷全国家门前,路碑面朝地下,碑身尚在地上。如今,这里有一个代销店,成了村中人们交流的中心,见证着村庄的变迁和岁月的流转。
在谷尼寺庙宇西侧,有一处地母庙,仅有20个平米左右,供奉着地母娘娘。地母是中国农耕民族在原始宗教中对土地崇拜而信仰的大地女神,被视为“万物之母,大地母亲”。这座地母庙相比谷尼寺寺院的雄壮巍峨,显得小巧玲珑,村人俗称“岁庙”。它毁于“文革”破四旧、立四新期间,上世纪90年代村人集资在原址重新修建,以求地母赐福灭灾,丰衣足食,全村安居乐业。每逢农历二月十九古庙会期间,这里香火不断,是村中妇女烧香拜佛的好去处,人们在这里寄托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期许。
如今,望着村中整齐的街面和一排排现代化的农家小院,我总觉得故乡与其他乡村变得有些相似,似乎少了些独特的韵味。建国后开展的各种运动,虽然推动了社会进步,但也无情地割断了历史,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遗憾。据考证,民国以前我村就称“谷尼寺”,谷君路碑就是有力的佐证。建国后,本村先后属于薛固管区、薛固公社的谷尼寺大队,社教或文化大革命后改为谷米寺村,现在60岁以上的人应该还记忆犹新。随着社会制度和行政区域的变化,我村在清朝称武功县东南乡谷尼寺,国民党统治时期为薛固乡第九保,建国后至1966年为卫星公社、普集公社薛固管区、薛固公社谷尼寺大队,文化大革命时改称谷米寺村,1984年5月—2001年10月改为薛固乡谷米寺村委会,2005年因罗古村、谷米寺两个自然村合并改为小村镇薛祥村。现今名为薛祥村,但罗古、谷米两个自然村实际上仍然各自为政,人们还是习惯称我村为谷米寺。
关于谷米寺村名的变迁,我认为是薛祥村消亡改称谷尼寺后,在近代才改称谷米寺的。至于谷米两姓人共建寺的传说,虽然美好,给我们留下了无限遐想,但因无从考证,疑点重重。据我所知,故乡至今没有一家米姓人氏,这究竟是米姓人家全部消亡,还是有其他原因,值得我们深入探讨。我孤陋寡闻,写下此文,只是希望能抛砖引玉,让大家对故乡有更完整的认识,给我们留下美好的回忆,也为后人留下一些念想。
我从小在谷米寺村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都融入了我的生命,成为我灵魂深处永远的牵挂。我热爱故乡的角角落落,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忘记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如今,谷米寺村有4个村民小组,263户,1090人,面积2.303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909亩。农业以大蒜、小麦、玉米为主,养殖业以养猪为主。过去,家家户户都养几头猪,现在户养生猪逐渐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百头以上的养猪场。村人祖祖辈辈以农为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曾经村子很穷。六、七十年代,那句顺口溜“谷米寺,烂堡子,三年唱个烂影子,不是吹风下冷子(冰雹)”,就是当时贫穷落后的真实写照。但如今,在党的惠民政策指引下,故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人在家留守种地、养育子孙,年轻人外出打拼,大家勤劳苦干,用自己的双手将一穷二白的谷米寺建设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美丽温馨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现在,南村村中5条街道,北村三条街道整齐划一,水泥马路宽阔平整,排排小楼房一家比一家漂亮,家家都用上了燃气炉、电冰箱、电磁灶、太阳能热水器,部分家庭还装上了空调,村上通了自来水,户户用上了数字电视,固定电话已被大多家庭淘汰,村民普遍用上了方便的手机。村里设有卫生室,村民小病治疗不出村,农村人的生活比城里人毫不逊色,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故乡人杰地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人们热情好客,民风淳朴。尽管当下社会风气有所变化,但故乡依然保留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好媳妇好公婆不断涌现,是一方难得的净土。要是有人在村上做事不恭,往往会受到村人的唾弃,没有容身之地。
故乡还有着独特的风俗。正月初一吃旗花面,象征着辞旧迎新;走亲戚看忙口、看忙罢,送礼馍,寓意着和和美美、丰衣足食。古历二月十九日是故乡的古庙会,这一天是故乡的盛大节日。村人早早打扫干净庭院,准备好肉菜、面皮、油饼、白馍,招待亲朋好友。庙会上,耍杂卖艺的、摆摊卖货的应有尽有,走亲访友的、串门聊天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每隔几年就会有大戏连唱两天三晚,管弦悦耳,歌舞升平,引人入胜。早饭过后,罗古村和其他邻村的乡亲们会敲锣打鼓前来庙中进香,鼓乐喧天,人群攒动,盛况空前。古会期间,地母庙里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旺盛,人们在这里祝福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祈求老人安康、长命百岁,子孝孙贤、社会和谐。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故乡或许没有别处的繁华,但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无尽的记忆。从谷米寺村走出去的人,都老诚正直,口碑皆好。他们能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恪守纯真,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离不开故乡村风的滋养和老一辈的言传身教,故乡是我永远的精神支柱。
我是故乡的子孙,这片土地的记忆流淌在我的血液里。我对故乡的记忆刻骨铭心,因为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有幸能见证它的过去留下的痕迹,记录它的变迁,也希望能为它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和每个故事,都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我愿永远守护着这份对故乡的溯源之情,让它在岁月中永不消逝。
我虽走出了故乡,但我的生命早已与故乡融为一体,无论走到哪里,故乡都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是我永远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