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经济不够发达的年代,乡下的一般人家,得了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大都不会去医院看医生,而是在家里用土方子自行调治。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土方子,有科学、合理的成分,也掺杂着一些无知、迷信的成分。或许是治病效果上体现出来的精神作用,或者对用不科学的土方子治病抱有侥幸心理,明明知道有的方子是迷信,有人却偏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非要试一试才安心。
在小时候的记忆里,老家的疟疾病盛行。从咿呀学语的小孩,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得过疟疾。而且有些人,还多次遭遇此病的折磨。
疟疾发作有一定规律,或者两天一次,或者一天一次。虽然每次发病只持续两三个小时,可在这个持续的时间段里,人往往表现得高烧不止,颤抖不止,和满身疼痛不止。其症状决不亚于重感冒,也不亚于新冠肺炎。若不及时救治,很有致人死亡的风险。
有人说疟疾是魔鬼缠身导致的。于是就产生了治疗疟疾千奇百怪的土方子。因发疟疾,我吃过荷叶煮豆腐,也吃过羊油炒鸡蛋。因这两个方子,制作过程既不放油,也不放盐。说是做给魔鬼吃的,目的是把魔鬼从人的身上赶走。所以吃起来特别的难以下咽。
治疗疟疾的另一个方法,是根据疟疾发病所处农历的日期,从书本中查找魔鬼在屋子里以实物形态存在的位置,把藏有魔鬼的物件,拿到太阳底下暴晒,进而把魔鬼驱赶出去。我得病后,父亲曾给我查寻了两次。一次发现窗台上有一顶帽子,另一次则发现床底下有一条围巾。正是这些发霉了的东西作祟,才导致疟疾病的发生。可拿离了这些东西以后,却时而觉得病痛减轻,时而又觉得病痛依然在继续。尽管如此,前来查询的人仍不在少数,有时还呈现出门庭若市状。
疟疾病发作,有时两天一次,有时一天一次,可每次发作,相对于一天之内的某个节点来说,是不固定的,有时早,有时晚。为了使每天的发作时间固定,人们想出了一个喝阴阳水的办法。即把开水和冷水掺在一起喝下,疟疾每天发作的时间就固定了。由于时间固定,这就给人们躲避疟疾发作提供了条件。即在疟疾即将发作时,迅速逃离家里,跑到外面遥远的地方躲避,等超过了疟疾正常发作的时间段,再折返回来。连续多次的躲避,疟疾病在自己的身上就不会再发作了。有人试验过,说效果还可以。
也有的人,在疟疾发作时,有意识地拼命干活。干着,干着,身上大汗淋漓,疾病自然就没有了。
后来,村民们房前屋后的墙壁上写满了“疟疾蚊子传,得病误生产。八天服八次,防止以后犯”的红字大标语。说的是引发疟疾的元凶是蚊子,而不是魔鬼。为了防治疟疾,村民们每人都要服用名字叫做奎宁的、紫红色的小药丸。每天服用一次,连服八天。小药丸的苦味相当于黄莲,可它释放出来的难以名状的异味,却是黄莲所不能比拟的。正因了他的苦味、异味,让人难以接受。所以,服药时,我不得不把自己的两个两鼻孔用棉球堵住。然后一手端茶水,一手拿药丸。在药丸放入口里的刹那间,当即以闪电般的速度用茶水送服。尽管如此,仍然还恶心的要死。有一次,我把药丸包裹在一小块煮熟了的山芋内,试图吞进胃里。可刚刚放入口腔,因咽喉受了刺激,便恶心的心肝肚肺都吐了个净——天下最难下咽的东西,非奎宁莫属。
“一根银针治百病”,这说法一点不假。疟疾把我折磨的死去活来时,父亲就去诊所把村医请来。村医先是劝我吃“奎宁”,我则说,宁愿死,也不吃。医生说,年轻轻的,死不得。不吃药的话,就扎针。于是,我就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任由医生把那长长的、银光闪闪的牛毛针,深深地刺入我的皮肤内。一根,两根,三根……直挺挺地站立在我的身体上,明晃晃一片,让人目不忍睹。一两个小时过去,病症明显地减轻了。
想想疟疾肆虐的年代,真的让人细思极恐。在感谢村医帮我减轻痛苦的同时,我更感谢国家花费巨资,花大力气彻底地消灭了疟疾。
感冒了,一般情况下,在家里喝开水,喝姜茶,多休息,出出汗,即使不打针吃药,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会好的。可是,如果在家自行调理的方法不当,就会发生危险。据上一辈人讲,张姓邻居家不会说话的小孩,因感冒发烧烫的厉害,张家两口子,就将小孩子用棉被裹紧、盖严,放在厨房内刚烙完煎饼、清除灰烬后滚烫的地上,使其出汗。尽管孩子在被窝里哭闹挣扎,两口子却紧紧地压住被子。时间久了,孩子因筋疲力竭而停止了哭闹。可是,当把被子揭开的时候,却发现孩子已没了气息。
为了省却看医生的钱,这对夫妻的做法,该是多么的野蛮又愚蠢啊!
除了这种极端的做法外,有人感冒了,因多日不见好转,就请神婆婆前来瞧病。神婆婆一手端水,一手用拿着的三两张草纸,念念有词地在仰躺于床上的患者身上,不断地绕来绕去。随后含一口清水,猛然喷洒在患者的脸上和身上。再随后,就带着草纸和清水,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村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岔路口,烧完纸张,再把带来的清水一长溜地泼洒在地上。
神婆婆曾给我看过病,仿佛魔鬼就在眼前,我被吓得胆战心惊。至于效果怎么样,实难说得清。
除了请神婆婆看病,在感冒引发咳嗽的情况下,父母亲常会用勺头炒鸡蛋,或用勺头煎炸萝卜条给我吃。炒鸡蛋或萝卜条,不放盐,只放很多油。除了吃鸡蛋,或萝卜条,剩余的油,也要全部喝掉。炼熟了的豆油,有止咳润肺的功效。连续几天,咳嗽的病症自然就好了。大半辈子过完了,每逢咳嗽,我偶尔还在用这个方子。
受凉引发的肚子疼,也不一定要上医院。喝萝卜、姜汤,或把食盐放在铁锅里炒热,用布袋子装好,固定在肚子上。慢慢地,肚子疼的症状就缓解了。有童谣说,“肚子疼找老能,老能拿刀来,割个屎包来,老能拿筷来,叨个屎蛋来”。琢磨了经年岁月,我才知道屎包,屎蛋子,指的就是那装有热盐用于捂肚子的盐袋子。
箍腰蛇学名叫带状疱疹。小时候我曾得过这种病。腰的周围凡是被感染的地方,都是火烧火燎的疼。这种疱疹如同小米饭状,以约等于腰带的宽度,从后脊椎部位开始,逐渐向前面肚脐子的方向蔓延。有人说,若两边蔓延至接头的时候,人就会被活活地“勒”死。母亲给我治疗的方法是,将晒干了的艾叶卷紧,把因火点燃形成的灰烬,涂抹于创口,用手掌反复地揉搓。揉搓过程中,母亲还一边念叨,一边用另一只手拿着菜刀,不停地对着切菜板砍剁。待皮肤痊愈后,母亲告诉我,蛇是怕艾叶熏烤的,刀剁菜板是斩蛇的。由此蛇疮便从人的肚子上消失了。
伴随着科技水平,医疗水平,和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的科学理念,和身体保健意识,也都在不断地提高。很少有人用土方子治病,更没有人用迷信的方式治病。全民都有医保,医院、诊所、药店遍及城乡生活的各个角落。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现象已成为历史。正因为看病不再是日常生活的负担,所以健美、保健的行当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胖了,减肥;瘦了,增加营养;身材有了缺陷,整容。人啊,在幸福快乐的小康社会里,想怎么美,就怎么美!
人老了,尽管身体尚且健康,可总显得有些灰头土脸。年前,老婆硬性把我拽推进一家美容馆。还别说,美容、美发、皮肤护理,一套流程下来,镜子里的我,竟然年轻了七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