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恰似那东流的水,在无声无息中悄悄溜走。匆匆忙忙,已到了惊蛰时节。
一场春雨,不期而遇,细密如发丝,悄悄地落下。它洋洋洒洒,以绽放的姿态,纵情挥洒压抑一冬的心情,抚摸着刚露出地面的小草芽,滋润了干枯的树枝。树的枝条变得不再生硬,而是柔软轻盈,那一抹淡淡的生命的绿,透过树枝,向春天招手,向春风致意。各种花乘着风淋着雨而来,只为与春天的这场再度重相逢。
春风十里,麦田返青。经过春雨的洗礼,沉睡了一冬的麦苗开始苏醒过来,它在春风里舒展筋骨,在春雨中嬉戏舞动。这广阔的田野,是它展示自我的舞台,这绿意葱茏的世界,孕育着无限的希望,是美的化身。
在一碧千里的麦田里,野鸡尽情地奔跑,自由地撒欢,时而几声鸡鸣,打破长空的寂静,让沉静的田野也欢腾起来,生机盎然,春光无限。小虫子在土地里开始不安分,蚯蚓也不甘示弱,松软着泥土,小燕子也从南方飞回来,融入无边的春色之中。
最快活的当属小麻雀了,它们是本地“居民”,即使寒冷的冬天,也时常能看到它们蹦蹦跳跳的身影。小小的身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是那般坚强。光秃秃的树枝上,它们灵活地跳来跳去,用清脆的鸟鸣呼唤春天,用自由去拥抱美好的春天。
鸟儿们活得通透,尽管春雨淋湿了羽毛,但不影响它们快乐的心情。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快乐至上,这是鸟儿们的人生信条。在这个世界上,有树枝可以停歇,有草籽可以充饥,足矣。潇洒地度日,不问明天在哪里,活着的每一分钟都应该是幸福的。
春雨,肆意地下,随心所欲,时急时缓,淅淅沥沥,无休无止,似乎在诉说着人间的欢喜悲愁……
二
紫悦,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啊!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清澈而蕴含着忧郁。下课了,她轻轻地向我走过来,疑惑地问我:“老师,亲人去世了怎么办?”我心里一惊,问道:“是谁,你的至亲吗?”紫悦眼圈红了,她深深地埋下了头,伤感地说:“不是,是我姑姑家的孩子,我小弟弟。”她情不自禁地开始哭泣,说:“我弟弟才五岁……前几天他出车祸死的。那天,他在小区奔跑,一辆车冲出来,等我们看到的时候,弟弟躺在了车轮下……他没有流一滴血,却没有抢救过来……”听完她的哭诉,我心疼得伸手揽着她抽泣的肩膀,低声安慰她:“你弟弟年龄这么小,像一个未来得及开放的花骨朵,的确让人非常痛心。孩子,有时候,亲人的离开也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最终,每个人都会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痛苦的心情。”
一个弱小的生命,在这个春天离开,让人伤感又无奈,这是大人也无法承受的,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我所能做的,就是陪着紫悦,让她伤心地哭,发泄压抑在心底的悲伤情绪。我告诉她,弟弟去了另一个天堂,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我讲故事给她听,想让她从悲伤中走出来,获得解脱。我说你知道吗?台湾著名作家林清玄小时候,他的外婆去世了,那时的他每天都很悲伤,痛苦得无法自拔。后来,他父亲告诉他,所有时间里的事物都会过去,就像天空中飞过的鸟,今天飞过的是老鸟,明天可能飞过的就是小鸟。意思是,时间这么宝贵,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怎么能白白地浪费光阴呢?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学会了和时间赛跑。
生活有它残酷的一面,让我们勇敢地面对它,渐渐地学会释怀,与生活握手,和自己和解。时间会让人忘记伤痛,也会模糊不堪回首的过往。伤痛也好,幸福也罢,经历过的皆如过眼烟云,一切都会过去,春风会吹走所有的不愉快,春雨会带走所有的伤心事。
三
世间的生离死别,每天都在上演。有人伤心,有人欣喜,有人担心,有人烦恼……看到痛苦的小紫悦,我仿佛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我的身心也倍受打击。
父亲是我心中巍然的大山,风雨来了的时候,他总是及时出现,用高大的身躯为我遮风挡雨。每当有烦恼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地开导我,为我指明前行的路,让我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在遇到困难时,父亲总是想尽办法帮我解决,在我的心里,父亲就是无所不能的“超人”,好像这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大学毕业那年,为了我的工作,轻易不求人的父亲决定和我一起到开封找我本家的哥哥帮忙,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我清楚地记得,那也是一个早春时节,柳树的枝条刚刚吐出嫩芽,世界一片新绿的模样,那是我第一次来开封古城。后来,参加工作了,每一次回老家,父母亲都会在门口等待,那短暂的团聚,却让父亲很满足。
我天真地以为幸福是可以永恒的,父母会长久地陪伴我们。那时候,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不辞而别,永远地离开我们。然而,世事难料,父亲是在清明节去了另一个世界,他走得很仓促,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当时的悲伤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然而,再多的悲伤也唤不回父亲的生命,他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以后再见也只能在梦中。
清明的雨,淋湿了春日的花,也淋湿了我的心情。父亲生于这片土地,归于这片土地,他长眠于故乡,魂归故里,化作一抔春泥。我想,那春日摇曳的花朵里,肯定有一朵是父亲花。
父亲离开的日子里,我思考了很多关于生命的命题。生命有时很坚强,像小草一样,无论怎样糟糕的环境都能很好地活着,风吹不倒,雨淹不死。有时又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我们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要经受各种磨难,感受人生的酸甜苦辣咸,尝遍人生百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重在享受这个过程。没有谁能一直陪伴着我们,能陪伴我们的也许只有自己,慢慢地学会接受亲人的离开,学会独处,善待自己,热爱生活。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在春雨声中,能感受到一份对生命的淡然与超脱。生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所能做的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得之我幸,失之坦然,不为外物所扰,只有这样,才让生命更充实,让生活过得安闲。
四
听,春雨落下的声音,沙沙沙,犹如琴键上跳跃的音符,不仅仅有悲伤的情绪,更有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上次回老家,天气阴沉沉的,春雨绵绵,滴落在河岸边,淋落在树的枝头,泼洒在成片成片绿油油的油菜田里。有些油菜已迫不及待地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虽然只有几朵,但让我看到了花开遍野的希望。我仿佛看到那金黄色的油菜花在春风中摇摆,开得富贵,开得有气势,铺天盖地。此刻,我好想化作一朵油菜花,在春的怀抱里尽情地欢颜。
女神节的早晨,一进校门口,就收到了少先队员们送来的一枝浅粉色的康乃馨,花瓣上还有晶莹的露珠,外加一份甜甜的瓶干礼物,空气中都是花的清香味。景涵同学特意送来一个他精心培育的多肉小花篮,一个十岁的男孩子,心思那么细腻,真是让人感动。那多肉恰似朵朵绽放的圣洁的莲花,白里透红,红里透紫,层层叠叠,它们簇拥在一起,把花篮点缀得像是一件精心制作的工艺品,精致又美观,顿时让小小的办公室满屋生辉。看到这些美好的东西,如春风拂面,心似莲花开,即使是连绵的阴雨天,也让我心情格外舒畅,甜蜜蜜的。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我很欣赏苏轼的豁达豪迈之气。这自然界的风声雨声,恰如轰轰烈烈的人生。过去的时光不可追,未来还没有到来。不惧过去,不畏将来,好好地把握现在,我要尽情地享受美妙的大好春光。
春雨,静静地洒落大地,滋润了人间草木,处处充满了蓬勃的生机。春阳下,万物都在生长,春光这样美妙,让我们一起踏青去,不负春光,不负韶华。我准备张开双臂,迎接美好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