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的那个周末,阳光暖洋洋的,我又一次来到九龙湾。这次来,是我惦记上了,房子后面荒废了的小园子。
这园子不大,也就二十来平方米,可一看到它,作为农村长大的娃的我,心里就像被什么挠了一下。看地上全是草根、藤根和树根,那疯了似长的野草,立马撞进了我的眼帘。
“你们家园子里的野草,都挤进我们家里来了。年年得清理。”后邻的话,就像给我心里的想法盖了个章,证实了我“看”到的景象。
“今年不会再有了。”我比房主老陈还先开了口。当时我心里就有了主意,我要开荒垦田,把这个荒废的园子变成老陈家的菜篮子。在这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夹缝里,能有这么一块地,多难得啊!让它就这么荒了十年,在我看来,简直跟犯罪没两样。
要干活,工具可得先备好。我出了小区,跨过拒马河大桥,来到龙安村的五金超市。铁锨、镢头、大镐、铁耙子……一样样挑好,全装进车的后备厢里。老陈在旁边看着,问我:“用买镢头大镐吗?”我果断地说:“必须得买,到时候刨那些树根啥的,可少不了它们。”
东西买齐,说干就干。我沿着围栏边,打算先用镢头把地刨开。我卯足了劲儿,抡起镢头,朝着土地狠狠刨下去。“当”地一声,那股反震力震得我胳膊和手直发麻。仔细一看,好家伙,原来是砸在一块大石头上了。我只能耐着性子,轻轻刨开石头周边的土,再次高高举起镢头,用力刨向石头边缘,然后使劲儿向后摁镢头木柄,来回这么搬动。折腾了好一会儿,石头总算松动了,又反复弄了几下,才把这块大卵石弄了出来。这石头长方向有三十公分呢,看着它,我心里直犯嘀咕:“地下该不会全是石头吧?”这第一下就刨出个大家伙,还真有点让人怵头。不过我这人就有股子倔劲儿,心里想着:“功夫不负有心人,还能怕了你不成?”
接着我又刨了第二镢、第三镢头,这回胳膊和手没再麻,看来这土地就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再看刨出的干硬土块,贴着镢头头儿的那一面平平整整的,一看就知道是生土。我心里明白,就这生土,就算开出来了,头一年种庄稼也难有好收成。不过我脑子一转,马上就有了主意:“种黄豆,根瘤菌可以养土。”有了目标,干活儿的劲头一下子就更足了。没多会儿,就刨出了两畦地,胳膊也开始有点酸了。我放下镢头,顺手拿起铁锨,想着再把刚刨出的两畦地翻一遍。镢头头儿短,刨得不够深,用铁锨再翻一遍,心里才踏实。
可没想到,这一翻,又翻出了问题。地下发现了一个石头和废弃水泥堆在一起的杂物堆。这下我算是明白了,刚才刨出的那块石头还真不是什么下马威,而是这地下本来就藏着不少“宝贝”。我想起之前给装防护栏的小沈说过的话:“这小区里好多地下都是石头。”原来不光有石头,还有建筑垃圾呢。在工钱固定的情况下,谁不想图个省事儿啊,把这些废弃不用的建筑垃圾就地掩埋,确实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这么一想,我心里也就释然了。
我蹲下来,拿起小铲子,一点点地挖,一点点地刨。这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小的蚕,面前是大得没边儿的“桑叶”,得一点点把它“吃掉”。挖着挖着,一种越来越喜悦的感觉在心里直往上冲。我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小孩子,在大海边开心地挖沙子筑城堡,满心都是快乐。
“别弄了,再累着就不值了。”老陈在旁边劝我,老周也跟着附和。
“累不着,我心里有数。”我笑着回应他们。说实在的,现在这样干活,跟小时候在家干活相比,心态完全不一样。小时候是为了糊口,必须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有时候为了把活儿干完,恨不得透支自己的力气。可现在呢,就是怀着体验生活的心情,抱着玩玩儿的心态,怎么可能把自己累着了呢?
心态一转变,再挖再刨就变成了一种兴趣。有了兴趣,这活儿就不再是苦差事,而是变成了好玩的事儿。那天天气格外好,阳光暖乎乎地照着。我干了一会儿活儿,身上就出汗了,没想到这汗一出,之前过敏的症状竟然也没了。干累了,我就坐在阳光里,泡上一壶茶。门口边上有一棵杏树,枝条上密密麻麻地鼓起了花骨朵,有的已经微微张开了粉红的小嘴巴。微风轻轻一吹,新翻过的土地散发出泥土的清香,和茶香混在一起,别提多好闻了。
看着那湿润的深褐色新土,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小时候。还记得有一次,我去自留地里锄地,地里种的棉花小苗刚出土不久,嫩嫩的,特别娇弱。为了不碰到这些小苗,我锄地的时候得特别小心。为了不踩到新锄过的地,我弯着腰,一步一步往后退着锄。正专注地锄着,突然,一脚踩空,身子猛地往后一仰,直接掉进了一眼井里。下落的时候,脑袋狠狠磕到了井壁,当时我就眼冒金星,一下子昏了过去。
好在那是一眼废弃的枯井,井底有松软的杂物,过了一会儿,我醒了过来。可一睁眼,四周黑洞洞的,我心里害怕极了,惊恐地大声呼唤,可根本没有人回应。井口的亮光越来越暗,我嗓子都喊哑了,身上也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就在我绝望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听到母亲的声音,我当时就哭了,可喉咙像被堵住了,怎么也喊不出来。
“我今儿下午还看到二妮儿在你们家自留地里锄地呢,这一错眼儿的功夫能去哪儿呢?”这是邻居的声音。
“这孩子干活儿不惜力,不会偷懒,应该没走远。”母亲焦急地说。
“是啊,大娘,我二姐不是偷懒的人,会不会……”我听出这是大平子在说话,大平子是我最好的朋友。
“呀,大平子一说,我想起我家地里有口枯井,会不会……”
“走,走,肯定是。”听到他们急匆匆地往井这边赶,我心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
等他们把我从井里救出来时,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也就是因为小时候的这次经历,让我长了记性。这次刨地的时候,我宁可踩到新翻的土,也一直往前刨。再说了,后面还用铁锨翻一遍呢,也不影响。
第一天,我就把园子里的地翻了一遍,打好了畦,整出了六畦地。第二天,我又用耙子把每一畦都耧平。老陈拿着铁锨挖坑,我往每个坑儿里放上三颗黄豆粒,老周负责填坑。我们三个人分工明确,挖坑、点豆、填土,就像流水线作业一样,干得热火朝天。
家里正好有皮管,老陈用铁丝把它固定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上。打开水龙头,王姨帮忙把整个园子都浇了一遍。看着那湿淋淋的田地,我仿佛已经看到小芽芽拱破豆皮,钻过土层,露出黄嫩嫩的两个芽瓣,就像两个小辫子,在风中欢快地起舞。我又仿佛看到绿油油的豆棵上,长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豆角,心里满是期待。
“您这活儿干得挺快呀,真像您说的,今年应该不用再帮您家打草了。”后邻特意绕过来,笑着跟老陈说。
“不但不用帮着打草,到时候收了黄豆,也给老兄尝尝。我种的可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黑脐老黄豆,保证不是转基因。”老陈拍着胸脯说。
“谢谢兄弟,那我就等着了。”后邻乐呵呵地回应。
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整整齐齐的六畦刚浇过的地,我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这一次在九龙湾的开荒垦种,让我在这个平凡的周末,收获了不一样的快乐。我盼着秋天快点来,到时候就能看到黄金粒粒进仓窝,那肯定又是一番让人开心的景象。
开荒垦种干农活,周末亲躬收获多。
待到秋天来摘取,黄金粒粒进仓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