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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河山】种石头(征文·散文)

作者:足行两行泪   发表于:
浏览:15次    字数:4421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9891篇,  月稿:0


   老家山大,石头很多,既有靠山石,也有绊脚石,还有其它没名没姓的很多石头。

  看到那些埋在土里又凸起于土层之上的石头,我常常在寻思,那些大山就是用石头支撑起来的吧,村民们尽管要拿它来做这做那的,却怎么也整不败它;那些翻山越岭的土路,也一定离不开垫脚石的吧,分明是把它埋在泥土之下的——用来稳定基础,到底还是让它给露了出来……我们的世界里要是没有它,会成什么样子呢?我不得而知。

  多年之后,它走进了我的梦里。不过并非是我老家所熟悉的那些石头。

  事情是这样的。有天夜里,我进入到了旅行状态中——或者干脆说吧,我到梦里去旅游了一次——多亏有这梦,我才看到了有人在从事着改天换地的事情。你别说,他们的这一举动,还真动摇了我的一些认知能力和思绪方式。天底下的任何事情,是不是都一成不变地无法改变了呢?非也。

  有人在土里种“石头”。

  起初,我并没怎么吃惊,是因为我根本心不在焉。难得这次出去旅行,外面的“西洋镜”多得去了,只是缺乏时间去欣赏。走着走着,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一片辽阔的土地上,种石头的人有很多。尽管我们一行人吵吵嚷嚷、浩浩荡荡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中并无一人感兴趣地抬头望我们一下,这让我很觉得奇怪。

  种石头,不就是在种“自然”吗?我放慢脚步想,只有把“自然”种好了,种出来的石头不才有存活下去的基础吗?我们之所以只从这儿路过一下,而不像前面的景点那般,能吸引远道而来的我们慕名前去观光旅游,事情也可能就出在这满世界的土上。

  我们在这土的世界里行进,少说也走了也不下一个小时了吧,遍地的黄土看得都有些腻歪了,却最终还没走出来。一会儿是泥泞的烂泥路,一会儿是尘土飞扬的灰雾路,弄得鞋子都没法去适应。

  “快看,地上有石头花”,队伍里突然有人一惊一乍地说,那份惊喜一下子就把我们所有人的兴趣给撩拨出来了。有人因此而飞奔向前去想看个究竟。

  我本来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那人喊叫的声音也很快传导到了我的耳朵里。之所以我落伍于后面,完全是我出发时穿的那双鞋子拖了后腿。当然,要不是听到这惊奇的一声喊,可能我也会坚持走下去的,但可以自信的是,走在最后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立刻,我像中了魔似的一下子跳到了那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已经把那片石头创造出来的“花”海给围住了。好不容易,我才分开人丛站到了最有利的位置上观看。

  在一片被荒土“围困”的斜坡地带,不规整的土层表面,有大小不一的、如唇印般“印”在了土里——像极了带锯齿形的花朵。

  有人用手在那“花”上按压,发现它如石头一样坚硬,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快乐地称它为“石头花”。其他人也都在心里默认了这一叫法。

  我们如同参观一处绝妙的景点一样,一开始还不舍得把脚步放快——要是脚步放快了,一眼就能把该看的看个囫囵吞枣,就失去了慢慢欣赏的意义。都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缓慢向前走,脚下因此印出了紧而密的、深深的痕迹。

  眼睛却在有花的辽阔区域里逡巡着,时时发出了啧啧称奇的声音。

  更令我们吃惊的是,那“花”随着山坡与平地地貌特点的走势,它也在做出调整。有些地段全是平缓的草坪,它就开在了浅草之间;有些地段则由山崖与沟渠组成,它就把它们连在了一起——像无缝连接那般连接……凡是它出现的地方,对周围的地理环境都没有破坏。

  镶嵌在土里的“石头花”,从颜色上看,有的已显出老化的陈旧,有的则像才弄上去的,这种新与旧的组合,无疑是最好的搭配,让空荡荡的土地立刻焕发了生机。

  

  二

  

  我们不约而同地有了新想法,不如放弃前方的旅游点,就地停下来欣赏这别开生面的美景——权当它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但报到领队那儿去,并没有得到他的批准。他说,我们旅行社不是靠坑谋拐骗起家的。这个地方有什么嘛,方圆几十公里范围内,就只有漫山遍野的死土,连一块石头都长不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嘛。我们完全按合同上的路线走,不亏待你们。

  他望一望我们有些依依不舍的神情,进一步开导说,在这地方“旅游”,我们还一分钱的门票都不用出,自然是乐意的。问题是那不成啊,我们得讲诚信。

  经他这一“怂恿”,队伍里很快就有人立马改变了态度。一大路人跟着他朝前面的景点走去。

  但我还是固执地留了下来。谁知他的话里没有忽悠的成分呢?有如被忽悠着去看那前面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所谓景点,还不如现在就留下来看这种稀奇古怪更现实。再说,我还没弄清这“石头花”的来处呢!

  与我有着同样想法的也还有三五人。我们临时组成了一支小小的队伍,在这片土的世界里自由穿行。

  接下来,我们在土里看到的就不单单是“石头花”了,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或小而圆,或尖而挺拔,随意从土里冒出来,形成了相当有气势的规模。有时出现在了隆起的山头上,有时又在地势较为和缓的平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完全与眼前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与这地儿上纯粹的泥土相比,它们又并不显得有多么多余,只达到了恰到好处点缀的目的。

  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我们以前从这里经过时,从没看到过有块石头出现,怎么一下子长出来了这么多?记得有次一个旅游的人经过这儿时,还与人打赌说,要是有人在这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内发现有块石头的话,我算他是个人物。结果有个第一次路过的年轻人不服气地说,输什么嘛?那个深知底细的人便提高了打赌的兴趣说,本人乐意拿一张毛爷爷出来参赌。要是不服气,你也可以参加——我们算是搞着耍。你如能捡到一块如拳头大小的石头来,我就把这张毛爷爷给你……那个想赢那张百元钱的年轻人,反倒还输出去了一百元,心服口服的……

  后面有人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个故事,更加坐实了这石头乃天外之物的事实。此时我的心里更产生了好奇。也许,这就是我要留下来的目的。

  趁他们只停留在眼前的观感上,我独自一人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因为我已经发现愈来愈多的新石头在延伸向前了。

  就在我自鸣得意摆脱了人多拥挤的羁绊,正拿出手机,准备对一群新长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头进行拍照时,远方有道斩钉截铁的声音义正词严地制止住了我,“快停下,不能拍照!不能拍照!”

  那人很快来到我的面前,站定,双腿并拢,叭,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给我,“现在还不是拍照的时候!”

  突然,远方又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飞奔来到他的身边,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就大变起来了。半晌之后,望着我们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毫不含糊地说,“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从你们这儿经过,产生了好奇,便想留下来看看……”

  “欢迎。但现在还不是来的时候”。他生硬地说。“刚才,你们中的人,就以看为名,已经把我们的作品损坏了”。

  “作品?”我不解地问。

  “是的,现在还只能叫作品,以后才叫成果!请你们暂时离开,等我们完成以后,会让你们来旅游的……”

  我们临时拼凑起来的“旅游”队伍散了。但我还是悄悄地留了下来。

  

  三

  

  人多力量大,也更招人显眼。当只剩我一个人在他们的土地上到处闲逛的时候,就没人来干涉我了——可能我表现出来的更像个好人吧,这使我有了更多的自由空间。

  我在心里默默暗喜——前面响成一片、车水马龙的地方,可能才是他们的主战场吧!

  我悄无声息地“潜伏”了过去。

  最显眼的那辆残障车,在这片工地、那片工地,在这人与那人之间,走马灯似的来回穿梭,车上的人个头不大,却像个干大事的人的样子,他向或蹲着的,或站着歇息的,或坐着手中忙个不停的人,不停地分发着他靠轮椅带来的东西。

  我看呆了,不敢弄出任何声响。

  我们种的石头,就是他给创造的……这悄然走近、压低了分贝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了,着实吓了我一大跳——要不是我观察得如此专注,肯定不会有这效果。

  我回头打量像风一样不留声响的人,他是个和颜悦色,对我没产生任何敌意的老者,脸上挂出微笑,微微向我点了一下头。是新来的吧?他说。

  不。我是路过的,我马上就走……为防止人家再次讨厌我,我撒了个谎,并移了移脚步,做出要走的样子。

  不必那么急着走嘛,看看也无妨。他像是在为他之所以出现在我身旁的举动,做出了一个“解释”似的,干脆正大光明地与我站成一排。抬头望我刚才注目的前面。

  别看他是个残疾人,可是我们这儿的大能人呢。我们以后的旅游可全靠他了。

  他还想说下去,被我打断了——对他的话,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我有些怀疑地说,他是你们这儿的大能人?

  他像是言不由衷地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又说道,他是个奇才。打从学校一毕业,就回来了——这儿是他的家啊,听说他学的是什么材料学,现在我们土里种的石头就是他发明出来的,正如你看到的那样。刚才他坐着电动轮椅,给大家分发的东西就是他研究的成果,人们只要用心做,做出来的东西,就跟真的一样……他是想用此办法,改善我们这儿只有土、连块石头都长不出来的固有印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能不能到现场去亲眼看看,我问道。怕对方听不懂,我做了一个更明白的手势。

  可以啊,只是在石头还没定型之前,是不能拍照的。

  为什么?

  怕手机的光伤到了它们。

  我心里已没任何压力了,便快步朝前。

  这时,有对年轻的男女——像热恋中的情人,那男的先是用脚去试探路旁石的反应,又用手去抠出一块石头,拿给他旁边的女人看……被我看在了眼里,我投去过于严厉的目光,看得他们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马上自觉地停住了那不文明的举动。

  走到一个相当投入的男人身后,我停下了脚步。他正在专注地用手上的瓦刀,将眼前的石头加工成形。那石头刚才还是浓稠状,在浅草的缝隙里,并未有成形的模样。经他手上瓦刀的刀背反复撞击,得心应手的瓦刀时而出现在他的左手上,时而又来到他的右手上,他时而把刀柄伸出去、只留一小截刀把在手上,时而又把刀把收回来、完全把手捏在刀柄上。刀下浅灰色的东西逐渐有了变化——在变硬、在变出石头的颜色来。

  由于他是退着后撤的,他的前面就有了石山、乱石岗,以及孤独的巨石的各种模样。有的可爱得简直就与我小时候和衣而睡在上面的大石头差不多。

  是勤劳的他们、智慧的他们,赋予了它们以生命的原动力。让“自然”得以生生不息。

  我在心里对他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耳边响起了方才那个老人说过的话,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这儿种出的“自然”,以及由自然种出来的各种石头,就是最好的旅游项目了。

  他的话,让我深信不疑。

  

  四

  

   自此以后,我凡是见了有人在开山放炮,要置石头于死地的时候,或是想拿石头搞什么鬼名堂的时候,我都自然会想到自己所做的那个梦,以及梦中种石头的事来。

  可以说,正是那个梦,让我对石头生出了几分亲近。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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