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了,远处的高速公路上,还时不时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邻家的狗伴随其声音漫不经心地叫上那么几下,这时一阵微风悄悄地吹拂着门窗,舞动门帘拍打门框发出飒飒的声音。
微风过后,夜愈发的静了,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在呼吸声的陪伴下,思绪变得愈发清晰,睡意几乎全无,思念也被逐渐地拉长。而脑海中又涌现出,傍晚时分在后山自家的一座山梁上漫走的场景。
山梁脚下的那几棵杏子树,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虽山坡有些陡峭,多年没有修剪和打药,常年也喝不到多少雨水,但它们依然顽强地屹立那座山脚下,像往年一样,努力地发出枝叶,倔强地开出杏花,拼命地结出果实。
这几棵残留的杏子树,是奶奶和爷爷生前,倔强地带领我们全家人移植种下的。
关于它们“搬家”的故事,还得从小时候谈起。
那时,它们还生长在自家的果园里,和其它树种共生在一个“大家庭”里,能喝上浇灌的自留水,也能结出香甜可口的果实,其中有几棵杏树的果子在整个果园里都是排的上名次的。
也许,是它们在整个果园里显得太过耀眼了吧。
一天,爷爷向全家人提出,要开发后山的那座山梁的一侧,说那块地的地势相对比较好,把山梁的土坯整顿一下,便可方便承接雨水,将来是一块不错的新山地果园,可栽种很多树,日后可以靠其变现。爷爷的畅想遭到奶奶及全家人的极力反对。那座山梁的侧面,虽然在山谷处,看起来容易承接天然的雨水,但需要大费周折的整顿。那个年代,农村机械化还不是那么的普及,这些都得靠人力一铁锹一铁锹的去修理。
但奶奶及全家人都拗不过爷爷,爷爷对在那座山梁上修建“新果园”很执着,我们不得不跟随爷爷的步伐,开启了对“新果园”的建设。首先,是依靠人力对那座山梁的土坯进行整理,开垦出适合果树生长的平台,其次给新开垦出来的土地施肥,之后再栽树及浇水等。
为了这个果园的开发建设,爷爷、奶奶、父母真是耗费了太多太多的心血。我们姐弟几个那时都还太小,帮不了他们多少。
准备工作完成后,爷爷便开始了树种的选择。经过一番斟酌,一些优质的树种被爷爷选中,包括那几棵杏子树。爷爷认为,这些所谓优质的树种生命力必然顽强,栽种过去比较容易重生。在它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爷爷执意地请上了那座山梁。为此,奶奶心疼了好久,也和爷爷吵过一段时间。
果树移上山梁之后,全家人便开始了“挑水”和“抬水”的繁重工作。父亲用三轮车把水拉到山脚下,我们便一桶又一桶,一担又一担的将水运上山梁,倒进栽树的小土坑里,让果树吸收,增加其成活率,但真的是杯水车薪。于是,全家人盼望着,盼望着能多降一些雨水滴灌果树,但十年九旱的天气,一年中很难见上雨水。
经过全家人的努力,在一次又一次的补栽下,那座山梁的“新果园”有了一些生机。开始的时候,成活的果树是比较多的,可如柑橘一样,在淮南又大又甜,一移植到淮北,就只能结又小又苦的枳。
之后的日子里,无论爷爷奶奶和父母费尽心思,那些在老果园里能结出香甜可口果实的果树,到山梁之上,好像换了一个树种一样,虽大多果树都能结果,但果实实在是小而涩,失去了原有的口感。
爷爷开始为当初的执着后悔,奶奶和父母的心也随之变凉了。全家人为开发这个“新果园”,不仅失去了一些优质的树种,还白费了很多心血。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新果园”被我们逐渐遗忘。只有那几棵杏子树,或许是生命力过于顽强,也或许是它们已经把根牢牢地扎进了大地的深处,好几年过去了,它们还继续焕发生命力,在山梁上孤独地生存着。每年努力地发出枝叶,倔强地开出杏花,拼命地结出果实,不管果实是否已经失去了当初的那份香甜,它们依然在努力地活着。
走到一棵杏树旁边,它新发出了许多枝叶,也结出了一些杏子,但很不幸的是,前一天的一场寒流,把这些刚成果的杏子全都冻黏了,它们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再看向其他的几棵杏树,它们的“孩子”都已经“夭折”了。看着那些被冻坏的稚嫩杏子,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它们成熟后,可能也有一些酸涩和幼小,但基本上都是好吃的。
漫步在山梁之上,看着那几棵杏子树,还有那被岁月摧残得已经不成样子的小土坝,爷爷奶奶及全家人当初埋头苦干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奶奶用力拍打着果树下的小土堆,爷爷用剪刀修剪着果树,父母用扁担把山脚下的水担上山梁,我们姐弟手提着水壶将水提上去,倒进树下的土坑里。这温馨的画面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如今,我们已经长大成人,爷爷奶奶随着岁月的流逝,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只能在记忆里默默地追寻了。
一连刮了好几天的春风,把整个大地吹得一片浓绿,夹杂着春季最后的一份寒意,将一些果树的果实无情地带走了。傍晚的时候,春风终于退去了它原本的“战斗力”,即将结束这个季节赋予的使命。
这个年度的春风要走远了,可我对爷爷奶奶的那份思念永远不会走,也不会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