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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水声】水声响在情深处(小说)

作者:梅雪有梦   发表于:
浏览:15次    字数:5100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9891篇,  月稿:0
淙淙流淌的白马河水,泽润着河两岸的山川大地,泽润着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它的源头在哪里,又是流向何方?谁也不知道。然而,河水对大地的依恋、对大地的深情,人们知道吗?“哗哗”“哗哗”,河水日夜不息,尽情地述说着它的悲悯情怀。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一个女人的故事,从这里展开……

  一

  太阳刚刚还在给西边的天空涂抹出一层耀眼的光线,不一会,天就暗了下来。

  女人站在院子里,抬头望望已经暗下来的天空,理了理鬓边的一绺头发,别到耳朵上。她弯下腰,抱起几块木柴,刚刚直起身子,就被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她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木柴“噼里啪啦”掉到了地上,有一块甚至砸到了她的脚面。她吃了一惊的同时,奋力一甩,想要挣脱,但没甩开,便本能地扬起手,向后抓去,尖尖的指甲抓痛了身后的人,那个人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她迅速跳开,愤怒地看着那个男人。

  是村里的光棍汉刘二,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四十几岁,还没有讨到老婆。女人气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低低地骂着:“滚,少往我跟前凑合。”

  “咋的,吓着你了?”刘二的身子被暗影笼罩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猥琐,他卑微地笑着,“还不是看你一个女人家孤单单的,过日子不容易,心里惦记,就过来看看你,你不待见我,那就算了。”

  女人像刀子一样的眼神,看得刘二心里发毛,他嘴里嘟哝着:“你别瞪我,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说完,猫着腰,灰溜溜地跑掉了。

  女人名叫可心,她的院子不太大,有一半的地方被低矮的泥土堆砌成一片菜园,从屋门到院门的那段路,并不是很长,只有短短的一截路,大约一百米左右。这一段路,可心走得并不是很快,她有些心慌。夜色,就像一块硕大的帷幕,把大地笼罩起来,前面的山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树的影子,在她的眼里,就像一群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她害怕极了,把两扇并不严实的木门关上,上了门闩。

  其实,可心的大门就是一个摆设,要是遇到坏人,从外面就能打开,刚才刘二就是从外面打开大门进来的,好在,刘二是个怂货,平时只能聊骚,动真格的他就怂了,他是有贼心没贼胆。

  可心的家在村子的东头,门前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老辈流传下来,叫白马河。白马河川流不息,经年流淌着。白天,她经常去河边,种地、洗衣、淘米、担水、捞鱼。她是个勤劳的女人,但是却命运不济,老大不小的,经人介绍,嫁了家世好的男人。谁想到,生了孩子后却被赶出来,无奈又回到父亲家,然而父亲却已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熬着艰难的日子。

  躺在炕上,她觉得火炕烧得有些热,烙得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难道,自己注定要孤老终生吗?

  夜色里,白马河的河水仍旧哗哗地流淌着,河边青蛙“呱呱”地叫声,惹得她心烦意乱,愈发睡不着了。

  二

  可心是本地人,娘家就在这个村子。她的父亲在渡口跑船,渡着两岸过河的人,闲时还去河里撒网打鱼,他们的生活还过得去。她小时候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伶俐乖女,长相甜美,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瞳仁就像一汪水,深不可测。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颊上、左眼下边,靠近太阳穴的部位长了一块红色的胎记,那胎记的形状像一朵桃花,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很是耀眼。她白皙的皮肤像极了她的母亲,这话是村里女人们说的,因为她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母亲长什么样子,她一无所知。父亲对她说,母亲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所以,小小年纪的她心里很难过,总是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

  她长得好看,肚子里有点墨水的父亲给她取了一个怀有美好愿望的名字:可心,其中的寓意,大概就是希望女儿以后的日子里都顺风顺水吧。然而,可心的命运却并不如意,在她十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游方的算命先生,他看见可心,对着她端详了一会,摇头晃脑地说:“此女子命格虽好,但出生时辰不对,命太硬,不仅克身边的亲人,还克未来的夫君。然而,她命犯桃花,命中注定不只是嫁一个男人。”可心父亲听到如此之说,找算命先生问可有破解之法,算命先生摇着头:“无解,除非她……”

  他沉吟着没有说下去,可心父亲心里着急,又问:“先生直说无妨。”

  看着可心父亲真诚的眼神,算命先生说:“除非她出家,到尼姑庵里修行。”

  听到这话,可心父亲生气地说:“先生休得胡说。”

  村中的女人听到这话,先是嗤之以鼻,又笑着窃窃私语:“算命的瞎了眼,看不见吗?可心左眼角下的那块胎记,看着多丑。况且她命那么硬,早早就克死了她娘,哪个男人那么大胆,敢娶她?”

  另外还有人说:“可心左眼角下的胎记像桃花,看着也挺好看,没准真像算命先生说的命犯桃花,和多个男人纠缠不清。”

  算命先生的话,可心也是不以为然,她的想法,和村里女人们的想法一样,觉得自己这丑陋的模样,有哪个男人会要她?

  她想,没人愿意娶还能怎样?大不了不嫁就是。尽管她表面上装作满不在乎,但她的心里还是很介意的,于是,在她的左边脸上总会有一绺长长的头发,垂直梳下来,像一面旗帜一般,遮挡着那块胎记。

  后来,人到中年的父亲,由于常年在水上漂,体力渐渐不支,她便劝说父亲,放弃了摆渡生涯。父女俩在河边寻到了一块没人开垦的荒地,经过一年的努力,一镐头一镐头地刨,一锹一锹地挖,终于有了一块像样的土地。

  开春的时候,天气回暖,父亲便在土地上撒了粮食种子,蔬菜种子,经过一个夏季的辛苦劳作,到了秋天收获的作物足够维持一冬天的生活。父女俩很开心,这样就不用整天摇着船在河上讨生活了。

  三

  日子,对于可心来说,依然如是,每日辛苦劳作,耕种着那一块土地。之前,父亲除了摇船之外,还是打鱼的好手,他常年在河上飘,自然知道哪里有鱼群出没,只要下网就会有收获。偶尔,可心也跟着父亲摇着小船,在河里撒网捕鱼,一网下去,会网上很多大大小小的鱼,父女两个吃不完,会拿到镇上去买一点钱,换回一些生活用品,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之类。偶尔,父亲还会给可心买一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绣花用的五彩线、头上戴着的头花,或是一块花围巾,这些,对可心来说,算是奢侈品了。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她的人生,便会是波澜不惊,平平淡淡。然而,人生确实有许多不确定因素,这种不确定因素虽然有个人命运的因素,但大都是由社会大环境所影响,个人的力量终是无法改变。

  一日,刚刚吃过早饭。父亲坐在炕上抽着旱烟,可心在外屋灶房刷碗,清理卫生。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屋里有人吗?”

  话音未落,一个半老女人走了进来,看见可心,“咯咯”地笑了起来:“可心姑娘,给你道喜了。”

  原来是村里的媒婆张二娘,可心看见这个女人,心里“咯噔”一下,谁都知道,媒婆上门,一准是来说媒的,可是,自己这模样,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呢?不好人家的自己又不愿意嫁。

  可心没有做声,张二娘走进了里屋,高声大嗓地对父亲说:“大哥,给您家道喜了,有人求我做媒,要求娶你家姑娘呢。”

  父亲给张二娘让了座,张二娘是个快嘴女人,屁股没坐稳,就开口说道:“大哥,你知道镇上的刘财主家吗?”

  可心的父亲点了点头说:“略知一二。”

  张二娘说:“那可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大户人家,除了乡下的田产,还在镇上开了一家木材加工厂,日子过得滋润着呢,你家可心嫁过去,就是阔太太了。”

  可心愣住了,父亲也大吃一惊,不禁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你莫不是来开玩笑的?”

  原来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刘财主五十有二,膝下两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已出嫁,儿子娶了镇上另一富户的女儿做了少奶奶,少奶奶生了两个闺女,却再也没有怀上孩子。刘财主眼看着自己家就要断了香火,无奈之下,便想着给儿子再娶一房媳妇。不知道他听谁说的,白马河村的女子可心虽然长得丑陋,但看面相能生养儿子,于是,便央了张媒婆来提亲。

  张二娘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到炕桌上,打开,可心一看,是一对金灿灿的镯子。

  “这是聘礼,礼金另外再给二十块大洋。”张二娘看着可心父女,说,“刘财主说了,可心过去就是少奶奶,和大房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巧嘴的媒婆说是嫁过去当少奶奶,但可心和父亲心里都明白,那是要去当小的,好人家的女儿有谁会给人家当小的?父亲看着可心,摇了摇头,说:“我家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您回去吧,可心没有当少奶奶的福分。”

  张二娘不死心,口吐莲花,继续着她的游说:“我的大哥喂,你咋这么死心眼呢?”她往前凑了凑,轻声细语地说,“刘财主家财万贯,乡下有田产,镇上有生意,他家的女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大米白面,不比在你这受苦强多了。”

  也不知道张二娘是怎么说动可心父亲的,他最终答应了亲事,决定把可心嫁过去。尽管可心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父亲的话。

  父亲含着眼泪,颤抖着声音说:“可心,为父一年比一年老了,不可能跟你一辈子,等以后我走了,谁能照顾你周全呢?你嫁过去,好歹有个家。”

  四

  嫁过去的那一天,等到了晚上,可心才见到了她的男人。他整个人看起来瘦弱不堪,苍白的脸,眼睛大而空洞。他茫然地看着可心,伸手撩起她挡着脸颊的那绺头发,“嘿嘿”地笑了:“老爹真是老糊涂了,居然给我找了这么个丑八怪。”

  可心没有说话,她伸手拨开男人的手,扭过脸去,不再看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原以为,大宅门里的人们,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让可心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的日子,还算是轻松自在,院里上上下下对她还算客气。平日里刘财主总是在木材厂里忙活生意,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他老婆在管理。那是一个颠着一双小脚的中年女人,她长得慈眉善目,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以至于她看人的时候,眼睛就像是眯着的。她笑眯眯地对可心说:“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只管养着身体就行。”可心想,宅们的少奶奶都是这样吗?整日就在家养身体,一点家务事都不做?如果真是这样,这样的日子也很无聊呢。

  大少奶奶金蓉说:“我倒不觉得无聊,我们有事情做呀,比如,打打牌,绣绣花,如果还是觉得无聊的时候,就看看闲书,一天也就过去了。”

  可心进门第一眼看见金蓉的时候,她拉着可心的手说:“往后,咱姐妹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

  尽管大家对可心都挺好的,但是那男人却仍然很嫌弃她,每次晚上到她屋里,仿佛是例行公事般匆匆了事,便起身离开,扔下可心一个人独守空房。偶尔,她觉得有些失望,但很快便安慰自己,原本就没指望这男人对自己有多好,此时又何必对他满怀期待呢?

  两个月后,她怀孕了。宅门里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大家轮流过来嘘寒问暖。金蓉更是夸张,每日早上早早过来,先问可心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然后再问可心想吃什么,如此总总。她对可心说:“妹妹,你要是生个公子,那可是咱们家的大喜事,也是你的福分,以后你母凭子贵,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可心说:“姐姐,万一要是生个女孩呢?”

  金蓉连忙打断她的话:“呸、呸、呸,不许胡说,会看面相的胡妈妈说了,你怀的就是公子。”

  可心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她总是做梦,梦到生了个女孩,孩子一出生,就被刘财主给扔了出去,用手指着她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大家都对她恶语相向,那个男人更是过分,用手把她那一绺头发薅了起来:“你这个丑女人,真是没用,赶紧给我滚出去……”

  惊醒过来,可心仍然心有余悸,她在担心,至于担心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终于,到了生产的那天,耗尽力气的她听到接生婆大声对产房里的人说:“大喜呀,是公子。”

  可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松弛下来的她疲累地睡了过去。

  五

  孩子生下来后,金蓉便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她说:“妹妹,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虚,我先帮你带孩子。”

  可心说:“我没事,能带孩子。再说,孩子太小,她得吃母乳呢,不麻烦姐姐了。”刚生下的孩子,交给别人,哪一个女人能放心,可心不同意金蓉把孩子抱走,她阻拦着。

  金蓉却说:“你放心吧,老爷太太已经雇了奶娘,她刚生完孩子两个月,身体又好,奶水足着呢。咱们住得也近,你要是想孩子了,我就抱过来看你。”

  可心无话可说,她无法拒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蓉抱走了“哇哇”大哭的儿子。

  一个月,对于可心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中间,她见过儿子两次,儿子不再是刚生下来满脸皱纹,闭着眼睛大哭的孩子了,他长得很饱满,小脸圆润了许多,睁着一双黑黑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哭了,内心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日子虽然难过,但对于她来说,最难堪的事情却是在一个月后。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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