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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事”之个人卫生(征文·散文)

作者:足行两行泪   发表于:
浏览:18次    字数:5725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9891篇,  月稿:0
远去的童年,在记忆中存活。

  ——题记

  

  一、漱口

  如果有某个好事者,于心血来潮时,文绉绉地弄出个“小小细棒图案多,短短软毛把口漱”之类的谜语,要大伙打一生活用品,以此逗逗乐。我敢保证,我们村里是没一个这样的“能人”的。尽管其他地方的人,天天都在与之打交道。

  我们那里就不一样了。牙刷那小东西还是个稀罕物,尤其像老一辈人,很可能连见都没见到过呢。

  但一说到漱口,多数人就知道了。

  漱口简单,夏天的水、冬天的水,拿个吃饭的碗,从石头缸里舀来,往口里一倒,嘴里即刻就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叫——主要是舌头在里面转动,水在喉结那儿上下起舞。随即一口水从嘴里喷出来,冬天最冷时,那喷出来的水,淬在泥地上的时候,还会冒些白色的烟雾来。

  这是我见过的最常见的漱口。

  这漱口的方法,是从奶奶那一辈传下来的,至于她那一辈人又是从哪儿传来的,一想就知道那一定是种承袭吧。她自始至终漱口都很简单,从拿碗舀水到漱完口,顶多两三分钟的光景。但有这“闲功夫”的时候也不多,多数时候奶奶是不漱口的。

  可有种情况是除外的,那就是她一连卧床生了几天的病,稍一能下地,她说口苦得厉害。口苦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漱一下口。右手的食指在上下牙之间摸来擦去,再用水去漱漱,吐出来,算是解决了问题。

  父亲是有过要给奶奶买把牙刷刷牙的举动的,却被她的固执彻底给制止住了。一辈子都没刷过牙,老了还刷,不嫌逗人家说?她的道理也很简单,都快要入土了,牙齿也没掉几颗……言下之意,没见她刷过牙,牙齿不也是保养得好好的吗?

  话也不能这样说,父亲的牙齿虽说也没来得及保养,可他才多少岁呀,牙齿就有些不及奶奶的牙好了。他经常吵疼,一疼起来,就用盐水漱口。到底不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他漱口不用食指——他觉得用指头刷牙多少有些不文雅。他给自己买了一把并不中用的牙刷——之所以不中用,他刷牙的行为就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差不多。有时一忙乎起来,自然就把刷牙的事放在一边了。

  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那有名无实的牙膏常常断档。一筒普通牙膏的钱要好几毛呢。

  母亲也有一把牙刷,与父亲的牙刷一样,虽然他们在颜色上做了划分,但碍于家里人多——主要是娃娃多,东西多得没一个好的放处。木柜子岩边的那个口缸,可不光是用来放他俩牙膏的——口缸的面只那么宽,却作了杂货背篮子用,什么洗头膏呀、什么梳子呀、篦子呀……凡是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人人都往那里放。要找寻什么的时候,人人都去那儿找寻。如再开辟个“战场”,也不是不可以,可口缸之类的瓶瓶罐罐就没那么多了。

  牙刷在那样一个环境中,安能有个洁净之身?他们经常找自己的牙刷,有时居然掉到柜子后面的地下去了。即便找到了牙刷,那牙刷缝里的脏家伙不刷还好,一刷还有可能污染了口腔。再说,那用得太久的牙刷,已经成个卷毛了。

  农村人,还刷什么牙嘛!奶奶见此情景,在父亲面前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您说的,连口都不漱了?不漱口也不舒服嘛!父亲望着奶奶丁丁拐拐走路的背影想,当然,我的牙也不全是自己不刷牙造成的,最主要的一点是来自遗传。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的母亲拿嚼过的东西来喂他的事。一口的虫吃牙,应该就是那时候造成的吧。

  要让我们几个娃娃用牙刷刷牙,犹如天方夜谭。我们顶多学过大人们的样子,随便包口水在嘴里、喉咙里哗啦啦做几个假响动,漱口就算完成了。

  这有点“得益”于那时,根本就没有小牙刷卖的结果。

  大人们忙于出工,是没有时间管我们刷不刷牙这等小事的。他们挣来的工分,能够制止住我们肚子里的咕咕叫,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事情出在母亲从城里回来那次。她要我们个个张开嘴看一下,便开始严肃地发话说,你们的牙齿个个都发黄,老三的牙还焦了……三姐是焦牙巴。最小的一个见没有说到她,便幸灾乐祸地欢跳起来。

  你也不是个什么好家伙,就爱吃糖,哪天牙齿也要吃焦的,母亲枪打出头鸟后,又继续说,人家城里那些娃娃从小就刷牙,牙齿一个比一个白。

  那你把我们生到城里去嘛。没想到平时就心直口快的大妹,居然会在这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直接把母亲当场就给噎住了。

  见大家不吭声,大妹又说道,平时,我们吃颗水果糖,分明是家里没有,你们硬说糖吃多了,牙齿要焦。那难道城里娃儿一颗糖都不吃,牙齿才变白的?我要是生在城里,有饭吃有衣穿,就天天刷牙,牙齿肯定比他们的还白。

  那天的后来,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把买回的牙刷分发给我们就走了。在场的我们,无一人拒领。

  随后的岁月里,牙膏不经用,就用少量的盐水漱。每早到菜园子边站成一排漱口的我们,成了一道少有的风景。

  那时,一个挤干净的牙膏皮,可以卖五分钱!

  

  二、洗头

  常听人说起“头乱得像个鸡窝”。作为农村孩子,谁没见过鸡窝呢?半截背篼里,底上垫些谷草,还故意给它弄平,这目的是奔鸡蛋而去的。“抱鸡母”在窝里一天一个蛋地下,下着下着,它就有怪想法了——居然也不出去找吃的,以便继续生蛋,而是借助那舒适的地方养起老来了,把再下蛋的事忘诸脑后了。主人见了,自然要把它往外面撵,它一看势头不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把那窝踢翻。这不,鸡窝就乱了。

  在村里,比鸡窝还乱的形象,是只出现在男人头上的,那是因为女人比男人更顾忌颜面。再说她们头发长,想乱也不比男人的浅发来得容易。这是无稽之谈的玩笑话,不必铭记于心。

  真实的情况是,女人们对头上的打理比男人们更用心,尽管她们长发飘飘,梳洗一次要很费周折的。

  那时,小女生们个个都爱留一头乌黑的长发,洗一次披一次,不洗时用个红头绳儿系起来。这留长发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长发好看,风一掀,飘飘欲仙。二是要去处理一次,一怕舍不得花钱,二怕别人剪不好。不如干脆留着。中年女人们根据经验判定,是有剪发的需求的。她们普通的做法是留个刘海,看上去既适合年龄的样子,又很干练利索。

  给男人们理发的师傅,一般不给她们剪,再说他们恐怕也没什么经验,她们就索性拿上缝衣服的剪子找人去剪。你给我剪,我给你剪,至于样式自己看着办。看看村里那些笨头笨脑理发的人,理出的发简直就跟狗啃过的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头发终归还是个花钱的所在。当然,作为家中唯一男孩子的我,花在头上的钱,是不及几个妹妹花的钱多。这个问题,我们很小的时候有过讨论。她们的目光停留在我每次理的发上。你每次理发不出钱吗?她们不服气地说。那才花几个钱?我据理力争。你们用的洗头膏也比理发的钱多。

  旁边听着的大人也会时不时干涉一下,怕我们争论不休而伤了和气,忙各打五十大板说,你们争的那些没名堂,哪个不洗头了?

  每次去赶场时,父母的开支里总免不了要买回些简包装的洗发膏,诸如海飞丝、飘柔之类等,分发给几个小妹。得到了洗发膏的她们,就像如获至宝样,各自放在别人发现不了的地儿上。

  每次都没有我的“火烤”。一方面是不够分,爹妈不是也没有吗?二是我的头发简单,根本不需要它。只要头发不打结、不巴到头上去,我每次的洗头就会“恰到好处”,谁说干净的水就不能办到呢!

  那里面的简包装,一摸都是瘪的。里面的内容会有多少呢?每次几个妹妹凑成堆、一起洗的时候,通常是爽朗的午后,太阳挂得正高,借助阳光的力量,迅速叫洗湿了的头发晒干。家里没有吹风机,只能借助自然的力量。而每至如此,她们的洗发膏还没开始用就完了,低头、合着眼睛求情,把你的洗发膏匀点给我嘛,我的一包不够用……那你再开一袋嘛!再开一袋就浪费了,用不完……

  有时旁边站着的大人,会不动声色地静听,他们也会在心里暗暗记住,下次要买瓶装的海飞丝了,简包装划不来。

  洗头对我来说,是件极简单的事。我需要的热水不会太多,洗发的洗品也不会是海飞丝之类的好东西。

  八磅的水壶,有半瓶水,哪怕不很烫,就足够了。再说,我洗头的时间也很随意,阴天可洗,雨天也可洗,即便冷水也能洗。有时冷水浇到头上,一个冷颤,很快就会被一股从我体内冲出来的热气给驱散了。

  见什么洗什么,不论有东西往头上抹那么一点点——有去污的意思就够了。白汤汤的肥皂水、只剩米粒大的香皂渣,都是我在洗一头的短发时,直接能用到的拿来之物。

  我就这样“坚持”到小学三四年级时,有一天终于“扛不住”了,我的头上长满了虱子。有事无事都爱抱头乱挠。上课也挠,下课也挠,弄得同学们在我面前指指点点,我听到有人说,他连头也不洗,哪有不痒的。我懒得理他们,恨不得早点放学逃离他们。

  回到家,只有奶奶才发现了我这个不对劲的问题。她向我招手说,过来,我给你看看。

  我找到了救星样的,扑了过去。

  她扒开我的头发,犹如走到了原始丛林一般。头发完全打结了,你在洗什么头哟,都有一股臭味了……

  她在用双手给我刨头发的时候,我直接感受到了从头顶出发,有种温度直达我的全身。嗻嗻嗻,难怪虱子都在上面搭窝了。

  她用指头的力量,在我头发缝里扒来扒去的,不时有用指甲盖儿摁死它们的声音。立时,我再也没那么痒了。

  奶奶,你说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啊?

  是雨水先淋湿了你的头,有这雨水打底,空气中的那些灰尘,钻头觅缝赶巧来了。它们这一结合啊,可就不得了了。加上你每次都没把头洗干净,就长出来了虱子。你越挠它,头皮都抓破了,也没用。反倒又生起了疮……

  那可怎么办啊,奶奶,你帮我治治嘛!

  不生关系,用敌百虫片杀杀就行了。等你星期天不上学了,我再给你杀杀,头上包个帕子,一次就能把它们全捂死。

  星期天,当我的头上多了块白帕子后,人们打趣地说我“偷地雷的来了”。

  从那以后,我头痒的毛病算是彻底治好了。

  

  三、洗澡

  洗澡,对于十年九旱的高山人来说,实在是件尴尬的事。我们储存水源最多的是堰塘和冬水田。冬水田里的水除了栽秧打谷外,平时就有为洗衣淘菜行个方便的考虑。而堰塘里的水,六月里牛热得发飙的时候,它们都会先于人下了水,背上那成群结队的苍蝇看了都恶心。

  你再想下去掺和着牛们一起洗,那就真有点不识时务了。倒是有一次,才下过雨的堰塘映出盈盈波光,刚打完谷子的我们,四人坐在半桶的四个角上,我们是想在堰塘里以此划一会儿“船”。哪知出于用力不均的原因,半桶的一只角最先进了水,接着就把我们四人全压在了水底下。要不是抢救及时,我们准会一命呜呼。

  这也就从此断了我们的所有想法,包括在夜色掩护下,靠去堰塘的边边上退一下六月的狂热。

  烦躁的六月,有人借去街上搞买卖的机会,邀约着到河里的急流险滩上爽一回。结果没把握好,淹死了人。每年夏天,那条疯狂的河,都会夺走好几个不知死活人的命。弄得大人们如惊弓之鸟的千叮咛万嘱咐。尽管家家娃娃多,也不致这么白白送命吧!

  要应对我们这些娃娃们随时可能出现的非分之想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在家里建一个“澡堂”,才能留得住我们的人和我们的心。

  建的这个“澡堂”,是在家中做一个木盆,一年四季都在木盆里洗澡。

  做个木盆洗澡,应该是那时候家家较普遍的一种做法。

  其实,我们家最好动的还是我这个独子,像其他几个小妹,你纵然给她们几个胆量,她们一样会循规蹈矩的。到河里洗澡、到堰塘里泡澡,无情的现实也一次一次地教育了我,再加之父母和奶奶的警钟,随时都长鸣在我耳畔。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敢违抗。

  只是,我们家的那个木盆常常出问题,要想洗澡得时时排队。木盆毕竟是木板做的,在它的外面箍了两个竹子编成的圈儿。那篾条受着风干物燥的影响,时时要散架。有时是篾条炸裂开了,有时是竹子圈儿松了,往下脱落。

  不管是哪种行为,箍在上面的篾条一旦不起作用了,木盆的木板都会裂成一条一条的缝,把盆里的水一股脑儿漏到地面上。

  每当这时,父亲这个一家之主的职责就显现出来了。我蹲在旁边看,不时搭个帮手。

  他重新划篾条箍好木盆后,我就学着他的样子,找来锯末,用把铁钎子,在木盆的四周反复筑底,直到倒进木盆里的水,没有外漏的痕迹时才收手。

  能洗澡的时候,父亲开玩笑地给我说,你先洗,你出了力的。又把目光转向其他几个小妹,以征询的口气说,给你们的哥哥先洗如何?以后要是这木盆又坏了,他才会发忙地把它箍好,不耽误大家洗澡呢!

  经父亲这一倡导,大家都把先洗的机会真的让给了我。

  木盆里洗澡,那不叫洗,叫“搌”。本来也是嘛,一个小小的木盆,怎么洗澡呢,半个身子都浸不进去。倘若你要霸王硬上弓,那木盆说不准早被踩塌了。

  难怪奶奶取名“搌”,其深意也就在这里。

  天热的时候,她会提醒我们,舀一盆水到台圈上去“搌”一下,动作幅度都可大一些,不要担心多余的水无路可逃。

  一想起能用水纳凉,便三下五除二收拾停当地来到台圈旁的那个过道上,悠哉悠哉地“洗”开了。本来冷水更过瘾,但架不住奶奶用热水的理念,还是换成用温热水去“搌”全身——奶奶已在大锅里把水烧热了,容不得你不接受。洗澡水流到茅坑里去的声音,开始是一根线地淌,后来变得嘀嗒嘀嗒地响了。当这嘀嗒嘀嗒的响声最终停止时,衣服也穿好了。

  天气转冷时,我们的洗澡盆又移到了灶房里——那儿暖和。大白天,门一关,黑沉沉的屋子里没有灯,只有从门缝里漏进来的亮光,算是可以给摸索带来一点儿启示。

  那时,我们的厨房设在转角处。里面的空间大,除了灶台、水缸、案板外,其他都是些小东西。木盆搭在灶台后面,那儿的空间足够大。脱去的衣服,在旁边的地板凳上放着。泥土的地面总是很干燥,大人们随时还往那上面洒些水,防止它起层,你完全不用担心多余的洗澡水无处收拾。每次澡一洗完,穿好衣服,一转眼,地上的水就都浸到泥土里去了。

  大年三十的下午,吃了丰盛的年午饭之后,大人们担心我们吃到肚子里的油荤凉了胃,也特意交代我们就在灶屋洗脚。

  用的还是那个洗澡用的木盒。二三双、三四双小脚,一起落到木盆里时,白得耀眼。

  水太烫了嘛!

  这里太挤了。

  喳喳喳叫的声音,闹得不可开交。

  每至于此,大人们的脸上,总会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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