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

【流年•巢】狼来了(征文•散文)

作者:梅子青   发表于:
浏览:13次    字数:4283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9891篇,  月稿:0
确诊第十四天,我的症状已经很轻微,除了偶尔咳两声,有点痰,有些鼻涕外,已无大碍。但我始终不能安心,头上像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记挂远在广州的儿子一家,担心家乡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也惦记武汉的姑子全家和年过八旬的婆婆。

  丈夫也不让人省心,他染病才一周,就说明天是周一,要去上班了。他昨晚接到办公室电话,说是核酸检测都取消了,不管阳不阳,只要自己感觉没问题,都可以去上班。我在旁边听到这消息,并不意外,因为新十条出台后,根据疫情,各项政策措施都在适时调整。前几天行政中心统一分两班轮流封闭上班,丈夫原本是要元旦后再去上班的。如今,太多数人阳了,做这样的安排也是可以理解的。

  今天一早打开房门,相隔三米远,丈夫就对我说,今天感觉好多了。我是过来人,听丈夫说好多了,心里也很高兴。吃过早饭,我们在老乡群相互问候,了解各自的情况,丈夫发言:“感觉好多了,明天准备去上班。”我才猛然醒悟,一大清早就说好多了,原来是为明天上班做铺垫。

  老吴是我们群里的大师,常常给我们健康指导,他建议老祝(我丈夫)多休息,不要急于上班。说年届退休,抵抗力不能与年轻人相提并论。听了老吴的话,我马上接口道:“是呀,出门不安全,身体虚弱,如果叠加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极力反对丈夫明天就去上班,他强辩的大道理一套一套,根本说服不了我。我们都快六十了,对我们家庭而言,没有什么比维护自身健康更重要的了。我明白他的心思,但还是坚持:做抗原检测,非阴性不能上班。

  毕竟加强自我防护,不只是个人问题。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家人负责,对他人负责。

  一

  防疫新政出台后,“阳”的话题铺天盖地。如果说之前狼一直在山上嗥叫,伺机冲下来咬伤一两个人的话,那么这次,狼真的下山了。

   有身边熟悉的人中招了。我也很忐忑,但觉得该来的终归躲不过。那天逝水流年编辑群众说纷纭,有担忧的,恐惧的,有交流防疫经验的。清鸟故作镇静,说已经拟好了文章的题目一一《终于等到你》;石语有些唯心,说她希望写《永不遇见你》。我当时未搭腔,还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心态,每天照旧上下班,照旧吃喝拉撒睡。只是乘地铁的时候,避开人流,早点上班,早点下班。

  周一单位核酸,结果阴性。周三被通知十人混管阳性,回单位做单管,一夜无数次查看昌通码,都没有结果。周四一大早询问混管阳性的同事,才知道我就是混管中的“小阳人”。

  最煎熬的是周三晚上,那一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迷迷糊糊的,过一二个小时就拿出手机看看。当时我心存侥幸,以为十分之一的概率,中招的不一定是我。我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这两天哪些人和我近距离接触。我打定主意,一旦确诊,我必须第一时间通知那些和我近距离接触过的人。

  单管检测,原说三四个小时就有结果,但到第二天早上仍旧是维持了六十多个小时的绿码。这让我很为难。混管阳性只是一种可能性,如果最终没事,让大家虚惊一场,没有必要。

  手机上查不到核酸结果,我六点多钟就联系同事了。她家里有孩子老人,混管阳性就住在办公室里等单管结果。当天晚上她问了经办人,已经知道哪些人被确诊,我是其中之一。最终被坐实,我不意外,也很谈定,只是着急忙慌想要把结果,尽快告诉最近几天跟我有过接触的人。

  过了大雪将近冬至,六点多钟,窗外还是黑漆漆。想着大多人还没起床,我不好直接打电话,给十多个人留了信息:“起床了吗?”陆续有人回复,很惊讶我这么早就骚扰他们。接通电话,我开口就说:“我阳了!”好像晚一点说出口,病毒就会以更快的速度传播似的。

  经过一天的发展和查验,有一位同学还是被我传染上了。我对此深表歉意,同学说:“染上是迟早的事,你不必太在意。”所幸,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在一起上班的同事,无一人因我而被感染,颇感安慰。

  二

  周三晚上,丈夫听说我疑似阳性,他有点一起“阳”的冲动,我不同。我不知道感染新冠病毒会是一种什么状况,不接受他陪着我一起冒险,被我赶至另一套房子里去居住了。

  三年了,这个幽灵一直在天地间徘徊,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2020年初,谈疫色变,而我小姑子一家身处疫情中心一一武汉,年迈的婆婆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当时我们一大家人心惊胆战,每天关注武汉的情况。虽然直到武汉解封,亲人们无一人染疫,但年过八旬的婆婆还是因长时间闭关在家,错过了那年的花红柳绿。儿孙们上班上学,她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仅半年时间,硬生生把婆婆从一个知书达礼的老教师,变成了一个记忆力急骤衰退,经常“瞎胡闹”的老人。

  我“阳”了,感觉尚好,我坚持一个人独居。第一天昏昏沉沉的,不发烧,很想睡。躺在床上,伸胳膊动腿,总不得劲,轻暖的鸭绒被也显出了份量。大腿、小腿,尤其是膝关节拉扯不开,闷闷的,酸酸的。我把热水袋夹在膝盖之间,下半身感觉好些,手臂又格外酸痛起来。

  我根据大家的经验和分不清真假的“专家”言论,坚持多吃多喝。第二天开始呑咽困难,嗓子有些痛。我相信“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平时头痛脑热,手脚酸麻,我都喜欢敲打按摩,挑战痛感。所以,我除了吃喝呑咽外,有事没事还舔舔嘴唇呑呑口水。

  第三天,全身酸痛的感觉消失了,咽干取代咽痛,十分焦渴。我没吃药,冰糖雪梨汤、肉饼汤、柠檬水,还有艾叶红糖水,只要肚子灌得下,变着花样喝。那一两天的全部生活似乎就是煮水、睡觉、拉尿,忙急急的顾不上其他。

  听人说,染上新冠,每天都在走程序,每小时可能都不一样。早晨醒来,我在床上躺一会儿,体味新的一天与之前有什么区别。还真是,一天天都在蜕变。第四天,除了还有一些感冒症状鼻塞流涕,咳痰打喷嚏外,不再犯困,脑子也清醒起来。本来想放松放松,向大家得瑟一下自己的染疫过程,但消息传来,儿子也阳了,我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儿子确诊后,大家都不轻松。他虽然把自己关在另一套房子里,但始终坚持头天晚上给孙子洗了澡,与媳妇和丈母娘也生活在一起。他的焦虑可想而知,我和他相距遥远,无法照顾他,当时,我就想要我们娘儿俩阳在一块多好,我起码可以给他做点儿吃的。我心里不踏实,老想得到儿子的消息,明知道他染病初期嗜睡乏力,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视频打扰他。

  接下来,武汉也传来坏消息,姑子一家也感染了。那种无助感一点点弥散开来,我巴不得要从那种沉溺中跳脱出来,但却越陷越深。

  我确诊第六天中午,丈夫发冷发烧,分开居住已经毫无意义。他问我出了汗,是洗完澡回家,还是回家再洗。我说洗了回,免得吹风着凉。或许是还有剩饭剩菜,又要把其他吃的东西收拾一下,天已断黑,他还未到家。我怕他开车不方便,不敢打电话,还好八点不到丈夫终于进了家门。我未来得及问他到底怎样染上的,他在另一个房间倒头就睡。几天前,丈夫怕受我感染,再感染给同事;也怕我出状况,他不方便进出。向单位报告后,他自主选择封闭元旦后再上班。这六七天没什么事,他一个人单独住,主要目的就是防止感染,如今,这样的结果,一切努力都白瞎了。我越想越觉得委屈,怕他感染才不让他照顾我,到头来没过几天,他还是感染上了,这一定是他思想放松放任造成的。

  一晚上相安无事,丈夫第二天仍旧有烧,见他难受的模样,照顾他吃喝,我什么也没说。我如法炮制,煮各种汤汤水水,他喝得并不多,说是肚子发胀,灌不下去。第三天,丈夫不发热了,起身到外面走了走。许是阳光灿烂,又运动了一下,肚子松动了,吃得下,睡得着,按时看新闻,有时跟着抖音唱上几句,周六还收看“非诚勿扰”,就像没事人一样。周六我泡完脚,准备上床。上床前,我对丈夫说:“北阳台小碟子里放了点盐,你睡觉前用棉签把鼻子洗一下。”第二天丈夫对我说,盐搞到鼻腔有点咬。原来他没往碟子里加水,用棉签醮着盐往鼻腔里捅,不“咬”才怪呢!我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丈夫生活习惯不好,又不会照顾自己,发病才几天就想出门上班,我非常抵触。因为上班的事悬而未决,丈夫心里不畅快。我在老乡群说:“如果抗原阳性,你还坚持去上班,我就另外住。”老吴两口子支持我,他不好再说什么,一上午把车子开到太阳底下,除尘暴晒。午饭后,丈夫睡一觉又出门了,他再回来时快五点了。一进门,我就说:“你做个抗原,我也做一个。”我们在各自的房间操作,大约十五分钟后,我在房门外大声问,他懒洋洋地回答:“阳。”然后,就一直歪在床头上,直到我叫他吃饭才起身。

  三

  老乡群里十一人,无一人幸免,成了名副其实的“羊”群。大家相互鼓励,为打发时间,调节气氛也偶尔戏谑几句,但我始终轻松不起来。大家的症状各有不同,比较一致的感觉是虚弱。周红曾经高烧四十度,她说退烧后出门晒太阳,多走几步都觉得累;儿子这两天间歇性头痛,可能跟他每天洗澡有关;小刘不小心着了凉,竟出现闭痧症状,鼻梁上用手钳了几下,就出现了明显的红杠杠。老郑夫妇前几天超然事外,昨天也成了合群的“羊”。老郑症状最轻,我们怀疑他是带毒“小阳人”,核酸检测阳性,他还像没事人一样。今天我在群里说:“老郑没劲聊天了。”过后,他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说是准备买菜做饭,没赶上趟。说话的声音依旧响亮,不带喘的中气十足,顺带评说了一下我与老祝的争执,说得滴水不漏,两不得罪。

  儿媳妇扛过了研究生考试,昨天晚上就发烧了。我的大侄女在外地工作,同住集体宿舍里三个姑娘全都中招了。侄女症状最重,好在大家相互关照,还有吃的。大弟今天生日,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一感染新冠病毒。姐姐是早就阳了,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的母亲。前几天,因为我小姑姑染疫影响,曾经一宿未睡。大弟就在身边,心疼儿子,又面临更大感染风险,她老人家岂不是更睡不踏实?

  小孙子与他姥姥,住在钢筋水泥筑成的狭窄空间里,在群“阳”环伺中,顽强战斗。每次在家庭群,小孙子面对视频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你们都好些了吗?我很乖,我很体贴关心人,会帮姥姥干活哟!听他奶声奶气,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是我五十多年来,遭遇的最深重的无助。对丈夫的态度有点极端。丈夫一辈子努力工作,爱好不多,即将退休,要重新适应一种全新的生活,真不知道他的情性会不会因此发生变化,他会不会变成一个不知好歹的倔老头?

  当亲朋好友染疫的消息一浪一浪涌来的时候,我就像溺水者一样无助。无数次我都想带着老人和孩子穿越,向前,或者向后。向前穿越,尽快结束被新冠病毒围困的日子,回归正常的生活;向后穿越,回到三年前新冠尚未肆虐的时候,没有新冠的压迫,每个人都满怀希望,在岁末之际,期待新年的到来。

  只要摆脱当下,怎么都行。可我带得动吗?我能穿越吗?我无能为力!

【审核人:站长】

收藏   加好友   生成海报   分享
点赞(0)
打赏
Tags:
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心怡
0/0
  • 请先说点什么
    最新评论

    发布者资料

    热门文章

    文学评论

    查看更多文学评论
    首页
    栏目
    搜索
    会员
    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