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贼兮兮地问虎妹:“今天我们去唐平湖游泳,好不好?”虎妹点点头,又马上摇头:“好是好,可我还不太会。”
“有我呢,保证淹不死你。”牛哥一拍胸脯,豪情万丈。“真的吗?我可很胆小的,淹死了你赔得起吗?”虎妹翻了翻白眼。
说归说,虎妹转身就坐到牛哥的自行车后面的书包架子上,搂住了牛哥的腰。
牛哥二十出头,却从没放过牛。家住唐平湖南边的万里村,父母种田、养鱼,门前屋后,鸡鸭成群。家里兄弟两人,弟弟小儿麻痹症,是个残疾人,牛哥却发育正常,身高一米八左右。虽然是农家子弟,却不知哪里来的音乐细胞,唱歌像杨坤,音色很特别,很迷人,而且弹得一手好吉他。头发留得很长,天然带卷,颇有点艺术家的气质。九十年代的苏南农村,乡镇企业特别发达,牛哥和许多同学一样,早就没了升学的心思,直接去邻村黄泥坝的锡厦铝业上班。挣了工资,穿着就更时尚了,上身花衬衫,下身喇叭裤,骑一辆凤凰十八型自行车,俨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文化青年。
虎妹属虎,却温婉柔美。家住唐平湖西边的礼舍村,从小生长在九潭十三浜、九十九间半的龙形街上,虽然是小家碧玉,身上自有玲珑的仙气。虎妹是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妹妹。高中毕业后,在邻村的裕通织造上班。百年沧桑的礼舍村,一门四博士,一村四院士,文化底蕴深厚。虎家姊妹从小读书都很聪慧,是小有名气的礼舍三才女。虎妹工作不久便考取了职大,在九十年代也是个了不起的事情了。
美丽的唐平湖,风光旖旎,到处诗情画意。牛哥和虎妹在这里邂逅,一见钟情。牛哥喜欢弹吉他,虎妹喜欢唱情歌,唐平湖畔经常有他俩的身影。虽然情投意合,但总还像隔着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今天机会终于来了。虎妹既然答应去游泳,牛哥感觉应该能发生点什么。俩人来到湖边,牛哥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个粉红色的救生圈,往水里一扔,俩人一人一只手搭在上面,往湖心游。虎妹也不是一点也不会,只是不熟练,而且胆小,有牛哥在身边,加上这只救生圈,顿时心里有了底气。不知不觉中游出了一大段,扭头望,离岸已经很远了,虎妹开始有点发慌。牛哥放开救生圈,让虎妹独自搭着救生圈往前游。过了一会儿,牛哥突然又搭了上来,把救生圈往水里一压,虎妹一惊,不小心吃了口水,慌乱中张手一抱,把牛哥紧紧搂住,顿时俩人沉下水底。牛哥原来想做个恶作剧,吓一吓虎妹,没想到反被缠住,一时慌了,也呛了好几口水,急忙想把她扯开,再从侧面抓住她的手,或者头发,或者衣服,只要拉到水面喘口气,局面就可以控制。未曾想被虎妹紧紧抱住,九牛之力无处可用,只好双腿乱蹬,双手死命往上划,但无济于事。“完了,作死了。”牛哥在心里喊。突然,虎妹松开了手,自顾自蹬着双腿窜上了水面,牛哥身上一轻,自然也浮了上来。牛哥方知上当了,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只好乖乖地找回游泳圈,重新一人搭一只手,往岸边游。俩人惊魂未定,顾不上说一句话,到了岸边,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牛哥本想在水中作弄一下虎妹,顺便拉下手,或者紧要处摸上一把,争取把俩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没曾想,抱是抱了,却是被只母老虎抱了,慌乱之中,一点感觉也没有,觉得很不爽。于是,索性一把将虎妹拖了过来,抱了个满怀,顺便在虎妹的脸上,胡乱地啃了几下。虎妹满脸娇羞,红扑扑的脸蛋,被黄昏的晚霞衬托得分外艳丽……
从此,牛哥和虎妹,觉得谁也离不开谁了。
虎妹在厂里上中班,牛哥每次都会在厂门口悄悄地等着,然后送她回家。日子久了,村子里的小伙子们不开心了,有一次把牛哥拦在了村头,说这么漂亮的礼舍妹子绝不能嫁给外村人。推推搡搡之间,牛哥心爱的自行车也被摔坏了。消息不胫而走,虎妹的父母终于知道了这个外村的牛哥。
牛哥一表人才,挺活络,嘴巴也甜,虎妹的父母本来没有意见。后来打听到牛哥有个残疾的弟弟,一时难于接受。虎妹的父亲在市里的邮政局当干部,母亲在村里的小学做老师,虎妹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自然很吃香。现在找个对象,竟是个农民家庭,穷一点倒不可怕,但摊上个残疾的弟弟,弄不好要受累一生,当然不乐意了。
虎妈在家里絮絮叨叨,诉说着农家生活的各种不易,并开始关注虎妹的外出,虎妹上中班,下班时也派两个妹妹去接。狭窄的礼舍古街,老戏台,九龙宫,再也听不见三姊妹的叽叽喳喳和嬉笑怒骂。即便是星期天,虎妹的身后也多了两条尾巴。
唐平湖风平浪静,牛哥的心里却波涛汹涌。远处飘来录音机里张三的歌:“我要带你到处去流浪,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牛哥抓过吉他,嘶哑的声音伴着和弦,弥散在宽阔的湖面上。不知过了多久,牛哥转过身来,发现虎妹就坐在旁边,两眼泪水涟涟,深情地凝望着他的背影。不远处,还有两双无辜的眼睛……
九十年代的男女青年,心里充满了叛逆。牛哥和虎妹商量后,决定私奔。上海有牛哥的亲戚,去那里找个工作轻而易举。于是,俩人带着简单的行囊,还有那把旧木吉他,登上了东去的绿皮火车,来到了同样春潮涌动、激情澎湃的大上海。牛哥因为要投亲,所以告诉了自己的父母,虎妹明知家里不会同意,只好泪水涔涔地给母亲留下了一封信,希望家里原谅她的冲动。
虎妹家里顿时鸡飞狗跳。虎爸责怪虎妈逼走了虎妹,虎妈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女大不由娘。不久,虎妹给家里来信,诉说了她与牛哥不离不弃的誓言,以及上海打工的各种情形,希望家里能体谅她的苦衷,并放手她的生活。
牛哥和虎妹,由于亲戚的介绍,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工作。牛哥勤劳肯干,很快就学会了开车,工资自然不低。虎妹在一家合资企业做商务内勤,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工作之余,谈情说爱,南京路上,黄浦江边,到处留下他俩的欢声笑语。
2000年春节,在上海工作了两年之后,牛哥和虎妹回到了无锡,又来到了初春的唐平湖畔。故乡的风,故乡的水,依旧是那么脉脉含情。牛哥和虎妹,倚靠在湖中间八角亭的石栏杆上,还是那把旧木吉他,还是那首不老情歌,把所有的过往吟唱出来,把彼此的爱心永远拢住。
唐平湖的水,充满了温情。这里,留下了曾经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