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

过街老鼠(散文)

作者:周仓   发表于:
浏览:10次    字数:2476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9891篇,  月稿:136
那天晚上儿子晚自习放学,我去接他。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时,儿子发现对面人行道上有一只老鼠在快速地窜着步,这只老鼠体型很小,从它不慌不忙的神态可以看出,这是一只年轻老鼠,没有太多在公众场合混迹的经验。它毫无成年老鼠的那般警惕,成年老鼠通常贴墙跑,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也总是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类发现,没了小命。而这只小老鼠,却是光明正大的,在明亮的路灯下,在虽无熙来攘往,但依然行人不断的石板路上窜几米,歇下来,再窜几米,再歇下来,朝着一个窨井盖方向移动,尖尖的脑袋,一会昂扬,一会又低下,似乎在寻找什么吃的东西,也似乎在嚣张地向行人宣告着“我来了”。他根本不知道人类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古训。后续发生的事情,让它后悔不已,不,它压根儿就没来得及后悔。

  过马路时,我交代儿子注意对面老鼠的动向,他问我要干嘛?我说:“要学会细致观察周边的事物,为写作文提供素材。”他哼了一声,有点嗤之以鼻的味道。

  小老鼠窜到了窨井盖上站住了,我们过了十字路口也站住了。小老鼠先是把尖脑袋钻进窨井盖上的一个小孔中,大约是在找吃的,接着将头从小孔中拔出,看看左,又看看右,也没忘看看我们。

  “身体不大,胆子不小.”我跟儿子说。“咱们走吧!不看了。”儿子说。我欲转身离去,但是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让儿子惊讶、甚至是惊恐的决定,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我想到了我的童年。

  小时候我家一共九口人,晚上睡觉一半人睡楼上,一半人睡楼下,我和几个兄弟睡楼上。楼上的床是硬板床,我们那边叫“两头短”,床很窄,很短,这种床都是为了节约空间而定做的,大了长了摆不下。床的上方是几根被烟熏得黑乎乎的椽梁,椽梁上铺着瓦片。夏天的时候,阳光照射下,温度在瓦片上聚集,瓦片像一个供暖设备,在黑夜里,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不断地的将热量输送下来,床上一片滚烫。有时候还会掉下几条毛毛虫,一种浑身带刺,夏天喜欢生存在屋顶的瓦缝中,带毒的虫子。它们有时候在悬挂爬行中,不小心掉下来,掉到我们床上来,这种虫子,一碰到人的身体,就会自动竖起全身的刺(为了保护自己),刺触进人的皮肤后,很快就会红肿起来,奇痒无比。大人们说,如果被这类虫子触到,第一时间将虫子打死,用虫子的内脏涂抹皮肤,这样会好得很快。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我最厌恶的,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我最厌恶的则是老鼠。

  老鼠白天的时候,会经常光顾我的床,不是爬过了就好,它们会在床上嬉戏,打闹,来来回回地把我的床当赛道,跑过来跑过去,饿了就啃我床上的草席,累了就在床上撒尿拉屎,经常把我的床弄得污秽不堪,夜晚更是让我难以忍受。老鼠们在屋顶唧唧吱吱地彻夜运动让我无法入睡,它们从这根梁跳到那根梁,尤其在发情期,公鼠母鼠的嬉笑怒骂,完全无视我的感受,情到深处时,它们一不留心,就会双双掉到我的床上来,一声抱歉话都不说,随后起身逃窜,接着又回到屋顶谈情说爱去了。

  好不容易老鼠们玩累了,我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突然又被一阵响声惊醒,不会是“鬼”来了吧?我强装镇定地拍了拍床头的木板,同时轻轻地发出“嗨”的驱赶声,上方随之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逃窜声,又是该死的老鼠。

  母亲煮的“麦条儿”中,里边放了蚕豆,大哥将蚕豆一个个挑出来,用一根细细的柴枝像算盘的珠子那样串起来,偷偷地放在床头下,打算次日拿出来当零食吃时,却发现老鼠先他一步,几串蚕豆被老鼠偷吃只剩了皮;地窖里储备的番薯,不知何时也被老鼠找到,很挑食般的一个一个被啃过来,它们从不好好地,专注地吃完一只,像是要在整个地窖的番薯上做上记号,宣示自己的“食用权”那样,又像是一位品味师,将每个番薯品尝一遍,让人咬牙切齿;家里存放谷子的蔑篓也被老鼠肯破了皮,谷子流满一地,同样的,它们也不好好享受,似乎搞破坏是它们的首要任务。

  凡此种种恶行,都是老鼠爱干的,以至于有一次一只老鼠不小心,从屋檐掉到我父亲刚烧开水的锅里去,被烫死后,父亲直接褪毛炖了,食之甘饴方才解恨。

  这一切都只是瞬间的念头,眼前这只小老鼠注定要厄运降临,它若无其事的神态,似在向我挑衅,它目中无人的样子,让我的愤怒一下子就从心头生了起来。它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我一个转身,箭步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腿起脚落,这只正埋头觅食的小老鼠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一命呜呼了,我为自己的果断而自喜,也为自己的快速而自豪。一旁的儿子惊呆了,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我会出脚灭了这只老鼠,他看着那只被我结束了生命的小老鼠,像只被放瘪了气被人扔在窨井盖上的小气球。儿子诘问我说:“你干嘛要踩死他?”我说老鼠是自然界“四害”中的一害,对人类没有一点益处,除了小白鼠,可以给人们以试验用,除此之外都是害人的,可以说是人类的敌人。儿子继续诘问:“那你也不用弄死它,赶跑它就好了。”言语间透露出一副“毕竟是一条生命”的惋惜之情。我说如果只是赶跑它,那它会繁衍出好多只老鼠来的,设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的老鼠,它们对人类将会造成严重的侵害,甚至还有可能发生鼠疫,而鼠疫却是一种比天花还严重的传染病,我国东北地区,在上个世纪初就发生过鼠疫事件。

  儿子表情严肃,皱着眉头一副有许多话要说的样子,但迫于我平时的威力,最终他选择沉默。

  回到楼下,我用自来水冲净鞋底板上的血迹后,继续跟儿子说:“四害是指老鼠、蚊子、苍蝇、蟑螂,”这四类生物都是人类非常厌恶的,我非杀戮之辈,但与老鼠有老仇新恨,老仇很多,新恨就是办公室前天从网上买来的甜瓜被啃食了一半,还有手机充电线也被啃噬露出了铜线,虽然此鼠非彼鼠,但它们同属一类货色,大有灭之而后快之心。为了让儿子完全“接受现实”,我还引出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俗语,儿子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在儿子看来,老鼠虽然可恶,但终究也是生命一条,人类不应该随意剥夺它们的生存权力,这种对生命保持着敬畏之心的认识,是为一个少年与生俱来的天性。

  我为儿子有一颗善良的心而感欣慰,但也没有为自己踩死一只老鼠而自责,相反的,我还为自己果断出脚消灭了一只老鼠而开心。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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