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25日,与王岳汉老师及其公子,高君,刘君,一行五人,驱车去濮阳市。逛旧书摊,走书画古玩市场一条街,游戚城公园。感慨系之,遂成此文。——题记
一旧书摊
披着沧桑云烟,一堆堆旧书,跌落地摊。
抑或,被挑拣出废纸堆,重新排列于街边。再抑或,在明亮的玻璃柜台,冷落成弃妇,衣衫褴褛,流落街边。
飞驰而过的汽车,呼啸而过的摩托,将它们蔑视为虚无。
几位满脸核桃的多情书生,在一地旧书面前,依依徘徊,痴情流连。
满脸核桃,被岁月雕刻。满地旧书,被光阴揉搓。核桃脸上的双眼,依然碧水净潭,零落一地的旧书,仿若初恋。
在他们眼里,冷落一地的旧书,不是破旧的纸张,暗淡的油墨,而是文字血肉,智慧肌理,文明骨骼,思想魂魄。
百花丛中觅一朵,捧在手里,反复端详,细细琢磨。一旦中意,毫不犹豫,急不可耐,揽入怀中。挑挑拣拣,每人抱走,如许娇娥。
这些穷书生,与一地旧书,是现世偶遇,更是前世姻缘。
二书画古玩一条街
漫步一条小巷,书法作品,触目皆是,国画作品,活色生香。
书法,从甲骨壳、钟鼎器、竹简、绢帛上,从王羲之、怀素、颜柳欧赵笔尖,烙着印痕,披着青铜,浸着汗青,积着陈墨,步入濮水之阳。一字字,一行行,书写华夏沧桑,记录炎黄春秋。
国画,骑百骏,乘步辇,渡洛水,从顾恺之、阎立本、黄公望、张择端画里,氤氲云烟,敷着色彩,走出汉宫春晓、唐宫冷月,走过千里江山,清明上河,走近戚城墙根。
漫步一条小巷,宛若漫步汉唐宋明清。时光隧道里,中国书画美学苑囿,前后相继,越来越形色多元。时光隧道尽头,当代书画,百花争艳。
一条小巷里,装裱店,比比皆是,中国书画之花,朵朵绚烂。
行草篆隶,横竖撇捺,笔墨浓淡,笔迹里,有千秋遗风,有现代风范。
水墨画、小青绿、大青绿,勾勒皴染,工笔精致,写意境远。轻抹慢碾,有浓有淡。快戳慢点,花叶斑斓。
麦秆画,活性碳上沾麦秆,一条神龙,昂首弓背,叱咤风云间。
大小刀,调颜色,宣纸上,轻抹慢刮,浓淡相宜,更显沧桑质地。
新工具开发,新技法拓展,让国画艺术,旧貌融新颜。
一条小巷,水墨及颜料淡香,满街飘漾。
漫步在艺术小巷里,我蓦然有了新的企望,多想拿起毛笔和排笔,在宣纸上,淋漓酣畅。
我更感叹:一条书画小巷,靓丽了一座旧城,让它闪耀文化光芒。
三蚌塑龙虎
戚城地下,棺椁之旁,一龙一虎,埋没六千多个春秋,依然骨骼分明,形貌完好,神采如旧。
当我站在古墓遗址之旁,凝视一片片贝壳堆塑的龙体,恍恍然穿越旧时光。
眼前,仿佛有工匠,白髯苍眉,佝偻腰,低垂头,手拈一片片贝壳,小心翼翼,精心堆塑。
先堆塑头颅,再堆塑身躯,然后堆塑出四条腿,慢慢地,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活灵活现。
虎亦如是。一堆贝壳堆塑的虎,奔腾跳跃之态,至今,犹然虎虎生风。
墓主人,躺在左右护持的龙虎之间,安详恬静。
龙之威力,上可飞天,下可潜渊。龙之秉性,幽明皆宜,长短粗细,任意变换。龙之法力,可保国泰民安。
虎乃百兽之王。虎之形象,威风凛凛。刚猛雄壮,勇敢坚强,集于一身。犹如将士,可讨恶人,可伐敌军,可护君王,可保万民。
一龙一虎,形象展示了墓穴主人的龙虎图腾崇拜,也寄寓了千秋万代福运长久的美好愿景。
一龙一虎,化作图腾崇拜意识,刻录成民族文化符号,积淀在民族意识中。
一龙一虎,让六千年以后的戚城人,依然引以为自豪。
一龙一虎,让我这个慕名而来的游客,对汉民族文化中的龙虎精神,有了更具象的体认。
四会盟台
站在会盟台下,仰望头戴冠冕的七尊青铜雕像,恍恍然,还原为七位春秋时期的诸侯王。
中间一诸侯王,手持竹简,宣读会盟公约。周围六诸侯王,正襟危坐,凝神谛听。
据了解,春秋诸侯国,有十五次会盟,七次,都在卫国戚城。
我伫立台下,似乎还能听到,端坐中间的王,宣读公约的声音,洪亮浑厚,抑扬顿挫,振聋发聩,直达天庭。他发出的声音,是七诸侯共同心愿,毋庸置疑,也代表各国黎民心声。
诸侯会盟,为的是化解矛盾,缓和冲突,协调关系,谋求和平。
戚城会盟台,给当代人的启示,就是和平。对和平的呼唤,从古至今,都是全人类共同愿景。
仰望会盟台上七诸侯,我想到,前天,2月23日,联合国大会,以压倒性多数,通过一项决议,要求某大国,“立即、彻底、无条件”,从某小国撤军,停止战斗,以实现“全面、公正、持久的”和平。其实,这就是当代世界各国的“会盟”,会盟主题,仍是和平。
会盟台下,来往游人,男女老幼,个个步履从容,神态安详,享受着和平生活赐予的幸福安宁。
他们,和我一样,仰望会盟台,就是仰望和平。
五硅化木
长短参差,粗细不一,浅灰淡黄,十几棵硅化木,赳赳武夫一般,昂然挺立我的面前。
一亿五千万年前,侏罗纪时代,沉埋底下之树木化石,世所罕见之物,竟然在这里出现。
不由地,我对秦城公园,肃然起敬。
一棵树木,沉睡地下,睡过一亿五千万年的时光,竟然由木化石。
化石之后,纵横沟壑,纹路清晰,外貌完好保存,却又披覆了硅化过程中的沧桑。沧桑,使硅化木古拙典雅,刚直有力。
化石之后,内部,质地坚硬,纹理细腻,色泽丰富,更具有阳刚之美。
戚城公园里,邂逅硅化木,就是邂逅一亿五千万年前的旧时光,邂逅一亿五千万年的漫长岁月,邂逅一亿五千万年之间一棵木树缓缓“交代”为一棵石树,邂逅一亿五千万年之间地球生态的无数次演变。
我,七十白头翁,戚城公园里,面对硅化木,倍感自己生命短促如一瞬,渺小如一粟。
一个人的生命,哪里活得过一棵树?
一棵树,埋藏地下一亿五千万年,可以变成一棵化石。一个人,几年,就化为粪土。
短促而渺小的我啊,怎能不敬畏硅化木?
敬畏硅化木,就是敬畏天地,敬畏亘古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