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

扼住命运的咽喉(散文)

作者:斯潜   发表于:
浏览:7次    字数:2652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9891篇,  月稿:136
貝多芬的一生受尽命运的玩弄与折磨,但他不向命运低头,执意他的音乐创作,获得巨大成功,他的灵魂顽强,品格高尚,尤其是“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决不能完全让我屈服的话,让我感动,铭记终生,影响颇深,为此有一段人生经历,让我至今想来还是喜悦盈怀。

  大约是1970年特殊时期,毛主席发出最高指示:知识分子要到农村接受贫下农再教育,老弱病残者除外。内部精神就是包括地主、富农的后代,历史有问题的人,摘帽右派,被造反派揪出来的所谓黑帮人物,掌权的造反派的对立面人物,下放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所谓下放,就是半年后停发工资,开除公职,成为公社社员。

  我和丈夫都在呼兰一中教书,反右斗争时他在别人给校长贴的大字报上签过名,属于反党行为,因为他雇农出身,没定右派,定为犯严重错误的“中右分子”,控制使用。“文革”时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漏网右派,被学校革委会(造反派头目组成的学校领导班子,拥护江青“四人帮”的)内定为下放对象,并带家属。

  1963年初冬,学校让班主任带领学生打柴禾,归途中我从已结冰的呼兰河床摔到河底,胸椎压缩性骨折,第十二胸椎压缩了三分之二,医生说手术或穿钢马甲保护胸椎,我选择后者,学校工会出资,给我买了钢马甲,定为工伤。从此不能体力劳动,不能生育。如果下放我只能当不称职的家庭妇女。平时我和丈夫要赡养公婆,供小姑读书,贴补娘家的生活,月月入不敷出。我俩双双下放,靠丈夫种地养活我们两个家庭想都不要想。尤其是我从小学成绩优秀,很得老师宠爱,和老师感情深厚。认定教师是太阳底下最神圣的事业,当辛勤的园丁是我的理想追求,愿为教育事业奉献青春,乃至终生。此时我已经是合格的教师,连年被评为优秀教师,三,八红旗手。如今无辜受戮,下放,离开我热爱的杏坛,我热爱的学生,我岂能甘心!想起贝多芬的话:要扼住命运的咽喉,绝不屈服。

   一天上午,革委会给全校教工做报告,动员大家自愿报名。其实,下放名单已不是秘密,不在名单之列的人“积极发言,慷慨激昂,踊跃报名”;在名单之列的人别无选择。七八十个人表态结束,时间已近中午,只余我一人没有“自愿”报名。革委会主任恰好坐在我对面,望着我,手指轻轻敲桌面:“还有谁没自愿报名?抓紧!”我望着他,表情木然,缄默不语。他再次催促:“快表态!该下班了!”我装聋,全然不理睬。不过,几十人的目光全聚焦在我身上,如芒刺在身,不自在,好尴尬。主任强调再三,我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有人敲边鼓了:报名吧,肚子饿了。我心想:对不起了!各位同事,你肚子饿了,只饿一时,我要报名了,饿肚子可是一世啊!明明革委会内定有我,还装腔作势,美其名曰:“自愿报名”,只要我一松口,他们就借坡下驴,赶我下乡,我就不借给你们这个坡,让你们这些驴在坡上蹲着吧!主任不耐烦了,又一次严厉督促,气氛变得很紧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依然缄默,我鼓励自己缄默到底!鲁迅先生说:“沉默是最高的鄙视”主任实在撬不开我的口,只好悻悻地说:“不口头报名,写书面材料报名也可以,散会!”我松了一口气,等着吧!写书面材料?我让你们望穿秋水!

  上午自愿报名这艰难时刻,我总算熬过去了,这场斗争我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下午上班,革委会五名成员之一的李某某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谈话,他是农村人,呼兰一中高中毕业,因为表现“积极留校”但没本事上讲台,只好当干事。当不了教师,心存不甘,“文化大革命”造反,上蹿下跳,整人的本事不可小觑,竟然窜到革委会五名领导人之中,相当于副校长。他找我谈话,态度傲慢,居高临下,对我拿出红五类的派头,训斥,威逼,恐吓。我心中暗笑,就你这个跳梁小丑,你能说服我?我一向轻蔑地,绝不回避他的目光,依然缄默。他滔滔不绝,讲了许多大道理未能奏效,我长时间的缄默,让他一筹莫展,他忍无可忍,气急败坏。我想一鼓作气,再而衰,是火候了,忽然开口:“你们革委会违背政策,我是工伤,毛主席说‘老弱病残者除外’…”没等我继续说,他脱口一句“毛主席说了不算,呼兰县刘仲升说了算!”我拍案而起:“你说的?”我迅速从桌上翻出一张白纸,一支笔送到他面前“好啊!你敢说毛主席说了不算!你写下来签上名,我立刻报名!”顿时,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嘴唇哆嗦,瘫坐在那里,懵了,傻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我反守为攻,“写呀!有胆量你写呀!”我一再催促,真是老天相助!关键时刻他冒出这么一句。我抓住时机,跑到走廊大声喊:“大家听着,李某某说,下放,毛主席说了不算,刘仲升说了算,抓现行反革命呀!”我重复喊了几遍,把各办公室老师,革委会主任都喊出来了,人人露出惊讶神色。特殊时期这句话够他蹲几年大牢了。革委会主任快速架起我的胳膊,往办公室连推带搡,关上办公室的门。我不罢休,继续喊:“现行反革命不下放,为什么?包庇现行反革命?”主任说:“有话好好说,好好商量。”主任一再说软话,安抚我:“再研究,再研究,别激动。”这时正好有人找主任,主任让那人架住我,强行送我回家,我边和那人撕扯着,边大喊:革委会包庇现行反革命!

  晚饭后,革委会主任来我家,还没等我让座,对我宣布:“你因工伤暂不下放。”“你们早不知道我是工伤?暂不下放?你们永远也下放不了我,你们不是说自愿吗?我就是不自愿!放着现行反革命不下放,下放我?”革委会主任说:“你真厉害!你到妇联,县法院告我们。”“我厉害是让你们逼的,你们违背毛主席指示,让我下放,我就告到呼兰县,松花江地委,省委,上北京上访,既然下放了,开除公职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信不信?”心想:我已经背水一战了,最惨不过下乡,当个残废社员。你听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也舍得一身剐,敢把包庇李某某的革委会,李某人拉下马。”我的态度咄咄逼人。

  船到桥头自然直, 造化弄人,俗话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苍天有眼,让李某人冒出一句反动话,让我被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事以我的拼命一搏而告全胜,我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半年后政策有变,那些下放的人被悄悄地调回来了。

  “四人帮”垮台后,革委会撤销,那些被下放的人重登讲台,依然是骨干教师,占尽校园风光,有人晋升为领导,有人调外省官至厅局级。我和丈夫双双调入哈铁分局,丈夫在铁中任教导主任,我在省重点中学当语文组长,因高考成绩优异,我多次受到褒奖。事业之帆乘风远航。

  李某某机关算尽太聪明,也“官复原职”,还当他的教导干事,升官梦成了一枕黄粱。

  半个世纪过去了,今天想起此事,我依然激动不已,豪迈喜悦之情溢满胸怀。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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